他走神间,暗十二也已经巡视了一圈。
返回来时盯着萧争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又咯咯笑了几声。
这小脑袋瓜可真有意思。
此时晨光已经逐渐明烈,照射到无树荫遮挡的地方也显现的有那么点热了。
尤其是已经开始碌起来的修桥工匠,在领头人的引导下按部就班十分有序。
领头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身着深色短襟粗布褂子,与周围人几乎无异。
袖口已经挽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结实的胳膊,肤色晒的略黑。
能看出来是经常卖力气亲力亲为,并不是个只吆五喝六指挥他人的性子。
安排好工匠的活计,领头汉子才转身朝着河岸反方向走。
暗七远远望着他与人群拉开些许距离,拍了下萧争的肩膀提醒。
“你现在去与领头交涉,将图纸给他看一看。”
萧争点头应下,顺着葱郁的树木丛灌缝隙中闪身而去。
身上柔软的暗卫服与草叶擦碰间没有发出过于明显的声响。
领头人离开河岸边一段,想着寻个到午时能有阴凉遮挡的地方。
虽然还不到盛夏,但在河岸四周毫无遮挡下修缮桥体,也还是会被日光晒的皮肤发烫。
提前在空旷处生两堆火把,将午间的工匠的吃食给备上。
那也能稍微缓缓劳累与疲惫,能喝上一碗温汤。
他四处观望的视线里突然晃过一道迅疾黑影。
像随风刮过的枝杈倒影般一闪而过。
领头汉子疑惑间仿似觉得自已的看错了,可那个黑影转瞬间就再次出现在了视线中。
悄无声息。
身姿颀长,黑衣黑面。
仿似如消逝的夜幕中残留下的一缕墨色,走动间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量身而制一般的武服衬托出匀称修长的身形,仿似新竹拔节,冷硬非常。
面上罩着一张獠牙狰狞的恶鬼面具,在晨间日光映照下闪烁着沉郁的雾色光晕。
连口鼻下颌都蒙的严严实实,整个人除了随风飘摆的碎发,通身上下都笼罩在墨色之中。
未到近前,隐约都感受到了丝丝习武之人的杀意。
领头汉子整个人霎时如坠冰窟。
从皇城外离开之前整队工匠都乔装成百姓,三三两两分了好几批陆续才赶至。
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怕被哪路阎王派过来的手下拦堵。
这二十多个工匠的性命,可全托付在自已身上了!
好不容易到了清水河此处堪堪松下口气,这难不成这都到了五皇子辖地,还要丢了命去!
领头汉子瞪着眼满是惊恐,一声高喊哽在喉间几乎立刻就要迸发出去。
对面步伐稳健朝着自已走来的鬼面判官脚步顿停。
忽而扯下了口鼻处的黑巾。
裸露出莹白柔和的下颌,唇红齿白朝着自已微微一笑。
周身裹挟的寒凉顷刻消散一空。
如半悬在长夜中的一轮皎月,看不见样貌,却清晰可见少年人的青涩。
开口间声量温柔,好似身后那条潺潺不息的清水河流,令人心旷神怡。
“大哥,我来接管造桥。”
他只是心善
接管造桥?
领头汉子懵了一阵,战战兢兢的盯着面前这个黑衣人,尤其是那张獠牙外露恐怖渗人,犹如刚从地狱攀爬出来的恶鬼面具。
半张着嘴一时根本不敢接话。
谁知道眼前这看不出样貌的人,他究竟是不是五皇子派过来的人。
萧争察觉这个汉子明显的惧意,还已经挪动脚尖,看着都像是要转身就跑的那个劲头,当下有点无奈。
这面具丑我也没办法啊……
他又不让摘。
那还是生怕惊吓到别人,生怕会吓得人唉呀妈呀扭头就跑的情况出现。
自已还提前把蒙脸的黑布先扯下来了。
“大哥我知道我看着不像好人,但是大哥你先别跑。”
汉子:……不跑一会儿再跑,还来得及吗?
汉子挪动的脚尖还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眼看着对面那个声音听起来就很年轻的男子,朝自已招着手。
说话间能看见面具后的眼眸闪动着明亮潋滟的光晕,温和谦恭没有任何敌意。
那朝着自已牵起的唇角微微弯着清浅小弧度。
凭空就叫人安下了几分心神。
“……你是谁?”
萧争一听可终于搭话了,可算有门了!
“我是……五殿下派来的,我来接管造桥。”
说着他迅速朝衣服前襟里探,吓得汉子还以为他要掏什么凶器,下意识朝旁躲退了两步。
萧争赶紧哎哎哎的阻止。
“别走!别走大哥!”
指尖嗖一下,从衣服领子里抻出了那张纸,着急忙慌的解释。
“这这是图纸!这是施工图不信你看看你来看!”
施工图?
汉子看向他手中捏着的纸张,那确实就是薄薄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张纸。
就是一张纸。
紧绷的心绪缓缓平复,瑟缩的动作也慢慢落下。
吊在树梢的暗十二远远看着萧争与领头汉子对峙,再次忍不住“噗嗤”乐出了声。
又迅速抿着唇没再出声,肩膀抖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