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人人都可叹三殿下被荼毒多年,失了最佳恢复的机会,人人见了都会私下叹声气。
天子也因此给了更多照拂,倾尽太医院所有,将一切名贵补药尽数送到三皇子处。
兴许还能弥补几分。
名贵药材不断,身子也确实转好。
随着众皇子分府别住,记忆中寿命不过三十的谣言也渐渐淡化,久而久之随着三皇子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光彩也开始展露人前。
何况三殿下对人从未有过贫富分化,权利高低全都一视同仁。
读书人开始向着他拥戴,许多虚职文官也朝着他靠拢。
最终以少积多,才形成了如今的能与其余皇子抗衡的地位。
竹锋将温着的汤药端到通身止不住发抖的兰情眼前,心中还是萦绕着殿下为何要集采那么多的补药。
宫中每月送来的上品,已经用之不尽。
“菊落是受了什么伤?”
温热的汤药裹挟着喉中的干涩,带着苦味拂去了少许的冰冷,让兰情有了一些回温,他对竹锋的询问有了少许停顿,继续将碗中的药咽下。
等放下了碗,竹锋还在灼灼看着自已,避无可避只能回应。
“大致是同你一般,精力耗损过多。”
快捂熟了
精力耗损过多?
同我一般?
竹锋想转身回主殿再去看看菊落的动作顿停,脚步犹豫着又走到了兰情近前。
看着他苍白的面色不解的询问。
“殿下说我是用药生燥,才容易精力失控。”
“菊落不是内伤吗?怎么会同我一般?”
竹锋一年前受过一次创伤,当时内伤颇重已经形同死人,也是兰情将他带回,已经做好了亲手埋葬的准备。
是殿下不辞辛苦不愿放弃,拖着病躯医治于他,日夜坚守事无巨细的照看着。
各种方子试了一种又一种,才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从阎罗手中抢回了他这个无名无姓的野鬼。
奄奄一息的竹锋将养了两月,才渐渐恢复过来,但是汤药接连不断。
各种各样的药汁自他口中咽下,虽然身体看起来已经恢复如初,甚至连武功都没有遗落。
但由于引用的各种药方太多,脏腑燥火难祛,才导致他情绪时常失控。
每一失控就会造成一阵疯癫,而后身子便再次受损。
这一年中,殿下并未因为他脾性难料而疏远他,反而留他在身边时常规劝教导,让他学会慢慢控制自已的脾气,才能平安无恙的度过秋冬春夏。
竹锋腰间常带一柄折扇,上面是三殿下亲手书写的“戒燥”。
亲手赠与他,时时提醒他不要意气用事。
菊落只是受伤了。
他跟自已并不一样。
兰情默默避开竹锋投射过来的疑虑神色,无声叹着气,心头酸涩难言。
眼前这个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的人,也是他并肩多年的弟兄,他与菊落一样,与梅绛一样。
都是兰情不忍放任苦海的人。
可他始终记得自已是什么身份,自已存在的使用和意义,是皇子身边抵御危机护其周全的暗卫。
生死当前他是盾,安稳之时他是影。
关于对不利主子的任何话,他都只能狠狠憋进心里。
神色茫然的竹锋半晌也只看见兰情苍白的牵起笑容,整个人显得虚弱而孤独,唯有那疲惫的眼眶。
泛着微红。
“是我说错了,我是说他与你一样,也要麻烦殿下委身照看。”
“真是拖累了殿下。”
本还有疑惑的竹锋闻听此言,略微松下眉梢的紧绷,温和的朝着兰情开口。
“你也受伤了,先休息一阵,天亮前我会将汤药熬好。”
而后便转身朝着一心记挂迈步离开,兰情无力的撑着冰冷的身躯,走神盯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
嘴唇微颤,轻声呢喃。
“竹锋,你已没有再多恢复可能了……”
他也只能苦涩的劝慰自已,兴许并不是竹锋先殒命在自已眼前,或许自已才是那个最先离开的人呢。
从微凉的雨夜中急匆匆赶回主殿的竹锋,先在外殿抖了抖身上的寒气,才放缓了步伐朝着那查看伤势的单薄身影走去。
梅绛已经在灶火旁守着准备好熬煮的汤药,室内此刻只有仿佛永远不会对人拿起架子,永远都是温和笑着的那个皇子。
轻微的两声咳嗽拉回了竹锋走神的思绪,他紧走了几步来到近前,担忧询问。
“殿下,今夜天凉,菊落我来守着,您还是早些歇息。”
他愈加看不得殿下不辞劳累,即使照顾的是菊落或是自已。
明明殿下自已也是疾病缠身,却依旧拖着病躯亲自照看自已的暗卫。
意料之中的摇头拒绝,就像是他曾也躺在这床榻上不能挪动的时日,无数次求着主子无需再管自已。
次次得到的回应跟此刻重叠。
温柔,耐心,平缓。
“竹锋很快能好。”
“菊落很快能好。”
淅淅沥沥潮湿的雨丝湿透了皇城角落,也使得这个夜晚有些寒冷,有的人心里跟这雨夜一样凉,有的人满腔都是柔柔暖意。
五皇子府角落一个静谧的院子中,房间窗门都是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