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盯着他脸上的疤痕,缓缓道:“你这疤痕应该是烧伤,形状倒是与我这一路上见到的那些追杀者戴的面甲很是贴合。”
她早该想到的。
连郁公公是这宫中的老鸟,他不可能无缘无故送个不相干的人给她,而当时她即将扶灵前往晋国,一路上即将遭到魁羽营的追杀。
这胖球是想送她一把旧刀,可惜这把刀不是很好使,她还忘带了。
颜鸢轻声问他:“我不问你为何你脱了面甲苟且偷生,只问你一句,如今你还会效忠楚氏皇族么?”
楚凌沉微微一愣,低头看着那人。
那人全身僵硬,胸口剧烈起伏。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
他终于颓然跪伏下了身子。
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石划过破缸,缓缓响起:“属下……魁羽营先任首领原安,见过主君。”
他竟是魁羽营的旧首领?
颜鸢没有想到,连郁公公送的这份礼居然如此之大。
这半个月以来,帝都城已经安定,城防军的主力都调遣到了御庭山,连同灰骑在内好几股兵力想要攻破御庭山的防线,却意外地都没有成功。
究其根由,是因为遇到了魁羽营设下的诡异的阵法与陷阱。
魁羽营原本是阙氏手底下寻金的队伍,千里追杀其实还不算是他们的强项,他们最擅长的还是下到地宫寻金问保。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在御庭山附近设下陷阱,逼得城防军与灰骑生生半个月都无法上道山腰。
而如今有了原安,一切都不同了。
原安知晓魁羽营的所有伎俩。
五日之内,城防军破除陷阱,大军逼临御庭山,灰骑趁夜摸上山腰,一夜攻破山腰的防守。
待到第六日的天明时分,楚惊御的守卫就只剩下了山顶,真正成了画地为牢的笼中困兽。
初阳照耀山地。
血腥味连同晨雾一起慢慢消散。
颜鸢便是在这时候上的山。
她并非第一次到皇陵,然而上到山腰的时候,还是惊呆了:
原来齐整的道路已经不见了,山腰之上尽是垒成堆的黄土,荒土之上还横陈着尸体。
就这样一路到了山顶。
颜鸢彻底僵在了当场。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无比,就连楚凌沉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陵呢?
山顶之上皇陵入口已经消失不见,从前百官朝跪的坦地,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大坑,坑不知有多深,坑边悬挂着许多张软梯,山风吹来,四野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
大坑边上,郁行知茕茕孑立。
他双手合揖,朝着楚凌沉所在的方向,躬身深深行了个礼。
这是一股诡异的画面。
周遭黄土狼藉,大坑口传来阵阵异味,身穿青衣朝服的当朝丞相纤尘不染,如同一枝插在乱葬岗上的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