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真是不好意思哦
日月交替,原本还呈蓝的天空如同被泼了一层厚厚的墨水,黑得透不出一点亮光。“砰——”一瓶半臂高的香槟被人摇晃后举在空中喷射出来,就像是某种无声的信号让底下的所有人一瞬间在被惊吓后共同发出剧烈的狂欢声,高举着自己的双手,为不知名的摇滚音乐尽情摇摆自己的身子,晃荡着自己的脑袋,仿佛来到传说中的极乐世界,无所畏惧地放纵全身。而就在这块区域的不远处,却时不时传来各种尖锐刺耳的喊叫声,一无所有的赌徒会被身形强悍的看守者毫不留情面地从丝绒红椅子上拽下来,宛如拖拉着一团废弃垃圾似的,左右两边一人拽着一个胳膊,无视不断求饶人的哭喊声,面无表情地丢进一门口挂着诊所灯牌二字的房间。等这被标有诊所二字的灯牌亮起绿灯,已经晕厥过去的人会被放在推车上推出来再送进另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若是亮起了红灯,这个人便也不会再出现在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了。于是在这样的一片混乱之中,一个衣着整洁干净,连衣角都被熨烫得毫无任何褶皱的人就会显得格外惹眼,他走得步子十分缓慢,腰板挺直,像是欧洲的古贵族一样不沾泥星,穿过疯癫狂欢的人群,来到一边供应酒水的吧台,对着一位正在低头擦拭玻璃高脚杯的调酒师,礼貌开口:“你好。”充满成年男人磁性的嗓音就像是圆润的珠宝滚进瓷盘中,引得调酒师立马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起头来,在看到来人相貌的时候正上扬的嘴角却是一怔,即便声音再令人动听,心跳加快,但是那一张平平无奇的古板脸宛如一盆冬日零下十几度的水,把刚燃烧起的一小措火给灭得彻底。但调酒师还是堆起一丝谄媚的笑容,问眼前身穿不菲的先生需要些什么。对方见他这细小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却也并未多说什么,淡淡开口:“一杯清水就好。”“什么?”调酒师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微皱起眉头,很是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一杯清水。”对方稍稍垂眸,转了转右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很有耐心地重复道。调酒师默不作声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道这个奇怪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来到这里不喝那些高浓度的洋酒,却要一杯清水,而且他还注意到这个人身上一点烟味都没有,甚至还有一股木质香水的气味。他自认自己也是在此阅人无数,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人。“是有什么问题吗。”对方见他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行动,看向他的目光中隐约还有些许担忧,仿佛真的在关心他是否是有身体不适。调酒师莫名惭愧地跟他说了一声抱歉,而后又询问了一遍是否还需要添加薄荷叶或者是柠檬,结果不出意外地都遭到了对方的拒绝,还是那句“一杯清水就好。”一杯清水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多余操作的空间,但调酒师似是不甘于自己的一身手艺无处被施展,又是取了一块冰在杯里转了一圈,又是将鸡蛋敲碎留下鸡蛋清在杯嘴挂了一圈后冲洗掉,最终还是在那杯清澈见底的清水上倔强地加了一片薄荷叶。那人接过杯子,满是诚意地对调酒师道了声谢,但却残忍地无视掉那期许他品尝一口的目光,只是放在手边,望向不远处男男女女彼此贴身热舞的舞池,而后又看向右侧那一个个堆满筹码的桌子,优雅漂亮德如同黑天鹅般的荷官正抬手示意面前人掀牌。调酒师实在无法把目光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挪开,他就像是审判世间所有罪恶的执行者,端坐在极乐世界和无望地狱的中间,冷漠地将所视一切都尽收眼底,不动声色之间就能把一人的性命拿下,但偏偏却又像伊甸园的那棵善恶树上挂着禁果,让人忍不住靠近,主动开口搭话。“先生。”“嗯?”调酒师大着胆子试问他:“您来这里是要找什么人吗。”对方侧目,回他:“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就你来这里那么不务正业。调酒师心底默默吐槽道,但嘴上还是说:“您看上去像是在等待着谁。”对方听到他这么说,莫名乐了,反问他,觉得他在等谁。调酒师摇头说不知道。“我听说这里可以买卖信息,是真的吗。”对方翘起一只脚,却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高脚椅上,百无聊赖地伸手晃动着杯子。调酒师点头,毕恭毕敬地问他想要买谁的信息。“齐穹。”好看的薄唇吐出这一个人名来。调酒师听后很是尴尬的轻笑一声,难得放着有钱不赚的心态,真心实意地规劝道:“先生,这个人的信息你就没有必要买了。”“为什么。”手中杯子里的清水在顶头白炽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光,依旧好听的声音却没有任何起伏:“近期不是都说这个人出没在这一带吗。”“是这样的先生。”调酒师望向他的目光里都带着同情。“但那只是一种营销手段罢了。”有些话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即便是假的也基本所有人都认为是真的了,除了想出传谣的第一批人。他们也不过是借着齐穹的名号,想从各路人手里捞一笔而已,反正人要是没找到,他们也可以说齐穹早跑了。“是吗。”被同情的人轻声叹口气,听上去似是无奈:“你们就不怕齐穹本人知道吗。”“先生,齐穹本人现在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就这么出现在大众面前呢。”话音刚落,调酒师就瞪大着双眸,满眼皆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张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的喉咙已然被一枚子弹给贯穿,整个人以不可挽回的趋势直直地向后摔倒在地上。整个大厅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响给吓住了,原本还在舞动的男女和赌到眼里都泛绿光的人都在看清持枪人后纷纷露出和那个死不瞑目的调酒师一样,甚至有几个身子都在开始颤抖。持枪者一把从下巴处撕掉脸上所带的人皮面具,摔在地上,张开双臂,像是逃命天涯的罪徒在遇见前方的路是一块断崖后露出近似疯癫的笑,笑得人不由地心颤,双脚发软。“真是不好意思。”那人笑够了,抹掉眼角笑出的一滴泪,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