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振脸色铁青。
他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不仅家中基业被夺,还要亲自让冯氏的人去送死,枉他冯氏过去还真以为,长公子信人奋勇,不会太过刁难,而今看来,长公子根本就狡诈至极。
冯振心中虽在滴血,但形势比人强,眼下只能低头,挤出一抹笑容道:“钟先生放心,族中的这些害群之马,我冯氏绝不会姑息,定会给官府一个满意的交代,也请长公子安心。”
这时。
给冯栋看病的御医也道:“回长公子,冯家主身体并无大恙,只是一时胸闷气短,没有喘上气,一下昏死过去了,只需稍加休养数日,便可恢复。”
闻言。
冯振感激道:“多谢御医诊断,冯振感恩。”
而后,冯振朝扶苏行跪拜大礼道:“禀长公子,家父身体虽无大碍,但而今天下渐寒,长期暴露在外,恐会染上风寒,眼下长公子商议之事已决下,在下恳请能带家父离开。”
“望长公子成全。”
“准。”扶苏并未阻拦。
冯振感激的深深一躬,而后没有任何迟疑,将晕死过去的冯栋抱在怀中,大步朝室外走去。
只是还未走出居室,嵇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方才看的竹简,也可一并带走,另外,稍后会有官吏,将相关事宜的文书送到冯宅,到时冯氏当仔细查看,以免后续生出事端。”
冯振眼皮一跳。
他偏过头,看了眼地上的竹简,迟疑了一下,也是转身,将这些竹简给捡了起来,而后欠身一礼,快速离开了。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咯吱。
只听一声咯吱门响,扶苏信步进到室内,神色带着几分欣喜,又带着几分困惑不解。
嵇恒已从席上站起。
扶苏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好奇道:“嵇先生,为何你会对冯氏这么郑重?不仅搬出‘吕不韦’恐吓,还接二连三的威胁,冯氏值得这样吗?”
“不值得。”嵇恒道。
“那先生为何还执意如此?”扶苏不解。
嵇恒淡淡的看了扶苏一眼,凝重沉稳地道:“商贾地位低下,朝廷又掌握了冯氏勾结官员,甚至是暗中陷害其他商贾的证据,的确可以轻易让冯氏低头,甚至是让冯氏覆灭。”
“但一事归一事。”
“官府一道政令,甚至只是一个点头,一个眼神,就可轻易决定冯氏整个家族的死活,但冯氏被满门诛杀后,朝廷又能得到什么?”
“数千金?”
“一个混乱动荡的集市?”
闻言。
扶苏一愣。
嵇恒负手而立,缓缓道:“冯氏的盐业生意覆盖关中三四个郡,一旦朝廷将冯氏覆灭,冯氏近十年编织出的经营脉络,也就直接断了。”
“毁灭往往比创造要容易得多。”
“朝廷想重新建立,耗费的时间人力,必不可能少。”
“朝廷收回盐铁,其实有个前提。”
“就是稳定!”
“一旦盐铁供应大规模出现问题,这对关中的影响会很大,相较于关中长久的稳定,以压迫性的姿势,逼迫冯氏就范,显然更为合适。”
“而冯氏也意识到了这点。”
“试图讨价还价。”
“因而我后面给出的那几份竹简,其实就是压倒冯氏的稻草,一摞接一摞的往上累加,逼迫冯氏只能憋屈的低头。”
“只如此还不够。”
“想让冯氏‘心甘情愿’的去执行,必须要让冯氏感受到‘致命’的压力,而这股压力,已非是官府能给。”
“剧陵?”扶苏问道。
嵇恒点了点头。
“他一个刑徒,对冯氏有这么大威胁?”扶苏有点不敢置信。
嵇恒淡淡的看了扶苏一眼,摇头道:“剧陵是个商贾,他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剧陵沦落到而今地步,跟冯氏定有脱不开的干系。”
“或许是冯氏跟官吏勾结有意陷害。”
“或者是被抓住了把柄。”
“但无论如何,剧陵是遭到了凄惨的对待,不仅脸上被刻字,脚趾更是被断了几只,饱受摧残,剧家也彻底中落,家破人亡,他若是能回来,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冯氏的。”
“相对于你这个长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