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也实在不敢拿帝国的命运去赌。
但史禄能提出一些跟其他人不同的观点,这其实已很是不易了。
他自不会去指责。
而且他也清楚,若是真有两全之法,以前早就有人提出来了,而想解决田宅的问题,注定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
朝臣希望牺牲宗室的利益,亦或者是牺牲底层的利益。
让他们将自己的利益让渡出来,也实在强人所难,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开这个口的,甚至连提都不会往自己等人身上提。
扶苏心中看的门清。
这时。
冯去疾开口道:“臣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关中的情况,军中士卒恐早就有所了解,因而让朝廷继续分发田宅,也属实强人所难,这一点,他们心中再清楚不过,而且相较于田宅,他们眼下更关心的其实是自家的生计生活。”
“臣认为或可进行免除徭役赋税,降低地方征收的田租等,以此来挽回士卒之心。”
“但此举或会让朝廷的财政收入大减。”
“所以臣还建议对关东六地加征徭役赋税田租等。”
“用以抵消关中的缺损。”
“关东毕竟是战败之地,理所应当当征收高税高租,而且正如之前殿下所讲,关中才是大秦根本,唯有巩固关中,大秦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因而损关东而利关中,在臣看来是十分可取的。”
“殿下以为何?”
扶苏沉思了一下,再度摇了摇头。
他凝声道:“关东本就黔首未集,旧贵族乱法严重,若是继续加征高额的口赋田租,恐会让关东对朝廷更加离心离德,到时岂非是在助长关东旧贵族?”
“若真这么做,恐用不了几年,关东就乱了。”
“此法不妥。”
闻言。
冯去疾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了。
此后陆续有其他官员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其中还有建议准许田地自由买卖的,其人称管朝廷若是准许田地自由买卖,田宅便就有了价格,到时朝廷再足额将钱粮发给那些黔首,以此就兑现了对士卒亏欠的田宅。
诸如此类,建议驳杂。
扶苏在全部听了一遍后,心中也充满了失望之情。
朝臣给出的建议五花八门,但大多就没有可取之处,要么就是负面影响更大,要么就是完全的拆东墙补西墙,根本就没办法使用。
扶苏也是十分心累。
这些朝臣可都是大秦的开国功臣。
大秦的各项大政,也都出自这些朝臣之手,但一向深谋远虑的众人,一提到田宅的功赏时,一下子就消停了,一个个变得平庸甚至是昏庸了。
良久。
在四周安静下来后,扶苏突然问道:“诸位提出的建议,若是放在诸位身上,或者说诸位眼下就是那些黔首,可会答应尔等自己提出的择换建议?”
一语落下,四下陷入死寂。
无一人应声。
所有人都久久沉默了。
扪心自问,若自己是那些黔首,会接受这些择换吗?
不会!
他们在心中回答的很利索。
那些东西说的再厉害,再天花乱坠,价值也远远比不上实际的田宅。
田宅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不然当初王翦伐楚时,为何特意向陛下索要大量田宅?不就是因为这些田宅才是最为实际的吗?也是最直观现实的,也是最能余荫后世子孙的。
其他的也配跟田宅相比?
这个道理他们心中清楚,却是并不能直接说出。
扶苏冷眼以观,漠然道:“诸位为何沉默了?难道诸位也不认可自己的建议?诸位自身尚且不能说服自己,又如何去说服更为势利更为现实的黔首呢?”
“尔等让我失望了!”
听到扶苏的话,众人不禁垂下了头。
良久。
杜赫开口道:“殿下,非是我等没有用心,也非是想不出办法,而是实在没有好的办法,大秦立国之初,陛下便广召大臣商议过,但讨论了几天几夜,最终也只能折中选了个互迁的办法。”
“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
“虽然距离上次讨论已过了九年,但殿下眼下让我等在短短几天内,重新想出新的解决之策,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也非是臣等不愿,实在是力有不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