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茵因害怕而稍稍迟疑,她不自觉回头留恋岸上厚实的土地,却发现关瑾之也朝他们游过来。
江澄回头看了一眼,低咒一声,终于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向关瑾之射出。
必瑾之只觉得肩上一阵剧痛,空气中已有了血腥味。
“江澄,我不会放过你的。”她怒吼着,忽然沉入水里。
方茵以为江澄杀了她,呆了半晌,无法行动。
“快走!”他拦腰魍抱起方茵,朝方腾的那艘游去。
海水一波波地灌进方茵的口鼻,她强忍着痛苦,短短一百公尺的距离对她来说却有如三千公里,时间慢得骇人。
终于来到游艇旁,方腾伸手拉住方茵,朝江澄大喊:“快上来!旗帮发现我们了,他们出动所有船只往这里来了。”
方茵跨上了船,兀自喘着气,方腾让她坐在后座,又伸手要拉江澄,就在这瞬间,方茵看见江澄身后突然冒出一颗头颅,吓得差点昏劂过去,待定了定神,才看清那是关瑾之,她正浮出水面,手里拿着一个铁罐,要往江澄的后脑砸下
“小心!”她大吼一声,不顾一切跳下船,扑向关瑾之。
必瑾之见她来势汹汹,顺手按了手上的铁罐喷雾,方茵只觉得双眼刺痛,惨叫一声,跌落海里。
“茵茵!”方腾和江澄同时喊道。
江澄马上又跳入海里,隐约见方茵的身体一直往下沉,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將她拖回游艇上。
而方腾也没有闲着,他早把关瑾之拉出水面,將她绑在后座。
“你这个婆娘,你向我妹妹喷什么东西?”他扯住她的长发问道。
“你问江澄啊,他最清楚了。”她脸若寒冰,左肩血流不停,却连眉毛也不皱一下。
“快走!茵茵伤到眼睛了。”江澄着急地抱着昏迷不醒的方茵,方才那熟悉的气味,正是他研究的马幽里神经毒素。
“到底被什么伤到?”方腾焦急地问。
“马幽里神经毒素!”
什么?方腾大吃一惊,立即发动游艇,一个一百八十度回转,朝另一头破浪而去,把旗帮紧追而来的船只远远抛在身后。
方茵被送往医院急救,关瑾之也被方腾揪到医院包扎伤口,两个女人在病房里治疗,廊外五行麒麟则焦虑地走来走去,他们最担心的是方茵的眼睛。
“马幽里毒素如果伤到眼睛,后果如何?”方腾来回地走着,最后定在江澄的面前。
“这种毒素以干扰神经系统为主,要看方茵的视神经有没有受到严重的毒害,才能断定后果。”江澄心神不宁地靠在柱子旁,身上的湿衣服已换下,可是那颗悬着的心始终无法落地。
“会不会”方腾问不下去,一想到方茵的眼睛有可能失明,他就烦恼不已。
“该死的,我们不该一直为了收纳旗帮而任他们胡作非为的。”丁翊脸色凝重地一拳击在墙上。
“当初我就说要一举將他们击垮,可是你们却不听!”武步云最恨旗帮的嚣张,他武家船运忍耐旗帮忍得够久了。
“如果能掌握旗帮,对祥和会馆会很有帮助的,长老们也都这么认为。”林剑希坐在长椅上解释着。
“旗帮有许多水上的管道,严老大虽是个莽汉,但还通情理,只是我没料到有人在幕后操纵一切,把严老大弄死,再利用严冷来对付我们”江澄的眼睛瞪着正从治疗室走出来的关瑾之。
“你到底和茵茵有什么仇,要用那种毒素伤她?”方腾气得火冒三丈,一看见她走出来就冲向前扯住她的手腕质问。
必瑾之没有回答,眼光越过他,落在遥远的窗外。
“方腾,别问了,她不会说的。”江澄冷冷地走近她,眼光几乎要射穿她石雕般的面容“你居然能解开我电脑上的密码,还能依我的程式制造出这种毒素,算你厉害,不过,你杀了严老大的这件事,我看你得去跟严冷说清楚。”
必瑾之还是不吭气,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先把她留在祥和会馆,等查出她的来历,再进一步解决咱们与旗帮的过节。”丁翊很讶异整年事全都是眼前这个女人搞出来的。
“严冷会不会上门向我们要人?”武步云问道。
“他不敢。出了香港仔,整个香港都是我们的势力,他不会轻举妄动的。”江澄沉声道。
“他最好别被我逮到,否则我要把他砍成十八块丢进海里喂鲨鱼!”武步云气呼呼道。
丁翊走向方腾,拍着他的肩膀说:“你爸妈知道茵茵的事吗?”
“我还不敢告诉他们。”要是被他老爸知道了他宝贝女儿的眼睛受伤,怕不一路杀到旗帮去讨回公道。唉!说起来,方家最像方敬华的就是方茵了,一样的莽撞。
“先告诉你妈,让她来制住你爸,免得你爸气得不可收拾。”丁翊也了解方敬华的暴躁脾气,还好古明珠一向能管得住老公,真是一物克一物。
“我知道。”方腾早就为这件事伤透脑筋,现在不说,等方茵回家休养时,还不是会穿帮。
大家陷入一片沉默。没多久,方茵被推出来,眼睛上蒙着纱布,躺在病床架上,那种苍白与死寂,让他们这群男人难过得要命。
“茵!”方腾走到床边轻唤着。
“二哥?”方茵已恢复神智,听见方腾熟悉的声音,左右搜寻着他的位置。
“我在这里。”方腾一把握住她白皙的小手,百感交集。他那个生龙活虎的妹妹跑哪儿去了?躺在床上的娇小女子一点都不像原来的方茵。
“她的肺部进了点水,呼吸还不太顺畅,先别让她说话。”医生交代一声,吩咐护士將她推进病房。
“是。”方腾黯然地放了手,皱眉不语。
“你是她的亲人?”医生又问。
方腾点点头。
“跟我来,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江澄与方腾于是跟着医生走到诊疗室内。
“她的眼睛被一种莫名的毒素侵蚀,我们只能做一些清理的工作,从这张片子可以稍微看出,她的视神经有点异样,可能有失明之虞。”医生指着一张x光片对他们解说。
“失明!”方腾几乎要喘不过这口气。
江澄的心则像被什么击中似的,一种莫名的疼痛从心脏向四肢蔓延开来。方茵那双清湛如水的眼睛,前一刻还在他眼前闪动着光彩,如今却
“是的。由于临床病例中从未见过这种毒素,所以我们现在对她的病情束手无策。”医生沉重地说。
“会一辈子看不见吗?”方腾爬梳头发,真想冲出去將那个姓关的女人痛扁一顿。好动的茵茵看不见后会变成什么样?老天!
“可能,我们无法确定。”
江澄闭起眼睛,转身走向方茵的病房,在门外迟疑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入。
方茵睡着了,武步云和林剑希带着关瑾之回祥和会馆,只剩下丁翊一个人在房内。
“她的眼睛如何?”丁翊一看见了就问。
“有失明的可能。”江澄颓然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一手撑着前额,无力地说。
“以你对这种毒素的研究,难道做不出解葯?”
“我还没有这种功力。如果我爸在世的话,或者他能做得出来。”他盯着方茵安详的侧脸,满心都是自责。
“交给你这份工作的那些人呢?他们应该有这方面进一步的资料。”丁翊追根究柢地问,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就不能放弃。
“那还得去美国的西恩研究所问看看才知道。”西恩研究所是当年他父亲工作的地方,马幽里神经毒素的分析便是该机构以密函的方式寄给江澄的。
“那么你马上赶去美国,旗帮的事就交给我们好了。”
“这”“别犹豫,拖得愈久,我怕她的眼睛愈不容易复原。”丁翊也转头看着方茵,叹了一口气。
“我先打电话问看看是否需要带茵茵一起去。”的确,治疗她的眼睛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
他们在病房中谈着,都没发现方茵早已醒来,她盖在纱布下的眼睛仍然刺痛,但比不上当她听见自己会瞎掉的刹那所感到的绝望。
她会看不见?永远吗?碧海蓝天绿树全都只剩下脑中残留的景象,再也不能亲眼目睹?
这是怎么回事?她连江澄的脸也看不到了吗?
这份椎心的痛楚泄漏了她已清醒,原本要随丁翊走出病房的江澄看见她微颤的手,才恍然她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他一个箭步来到她身边,握着她冰冷的手。“茵茵,你醒了?”
方茵挣开他的手,缩到自己的胸前,咬住下唇,就是不开口。
“茵茵!”不该让她知道太多的!他低咒了一声。
“我我的眼睛会瞎吗?”他沙哑地问道。
“还不一定,说不定美国西恩研究所所有解葯”
“说不定?你是说可能没有!”方茵听出他话里不确定的成分。
“别太早放弃,茵茵,马幽里是种合成的毒素,虽然它是因化学变化所产生,但并非就没有可以抵制它毒性的剂方。”他握住她的双肩,想让她了解情况。
“这些都不懂!我只知道到上前没人治得好这双眼睛!没有人!”她忽然狂乱地大叫,两手遮住眼睛,像头发了疯的小老虎,把心底的不安化为激动的情绪。
“茵茵!茵茵!”江澄用力抓住她,大吼一声。
方茵吓住了,停止动作,愣愣地坐在床上。江澄蹙紧眉头,將她整个人抱进怀里,低柔地安慰道:“镇静点,虽这样,这对你的眼睛一点帮助也没有。”
“澄哥”她將脸埋进他胸前,眼泪忍不住淌了下来。
“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的,我纺。”江澄从不知道女人的眼泪可以这般摧肝撕肺,他心疼地拥着她,决定无论如何治好她的眼睛。
门外悄悄地看着这一幕的方腾则寒着一张脸。他绝不会轻易饶地关瑾之,她弄瞎了他妹妹的眼睛,那么,就用她的一双眼睛来赔吧!
他轻轻掩上了门,大步走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