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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一早便来了县衙,也是同一件屋子里的几位押司中来得最早的一个。倒不是有多少繁忙的文公务要处理,这是宋江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但为人八名玲珑,各处交好,做事也是兢兢翼翼,滴水不漏,骨头里怎么也挑不出刺来。
整个郓城县,凡是知道他宋三郎的没人说得一个“差”字,上到知县大人,下到街坊四邻,都莫不对他齐声一个“好”字。
这样的人,没人不会不喜欢。
但他的眼中,却总有一抹隐藏极深的落寞,因为他就算做得再好,他也依旧只是个……“胥吏”!
一个表面风光,走到哪里被能被人热情的称呼一声“押司”,但源深处却是低人一等的“贱民”!
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参加科举,因为本朝太宗认为,“科级之设,待士流也。岂容走吏冒进窃取科名!”遂下令,“自今中、枢密、宣徽、学士院、京百司、诸州系职人员,不得离局应举!”从此,胥吏便与士大夫阶层划立了绝对的分界线,胥吏便是胥吏,官员便是官员,胥吏绝不可越雷池一步参加科举成为正式的官员,须知,参加科举的权力,可是就算连穷的揭不开锅的贫苦农民都能享受到的权力!
不只是在官场中,正儿八经的“官”看不起“吏”,便是在社会中,“胥吏”也被寻常百姓所看不起,这其实是一个很怪异的现象,官员人数很少,庞杂的公务需要胥吏来做,胥吏代替官员行使了部分权力,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官。他们的社会地位其实是很低的,并不因他们手中那点权力且身处官府之中而改变,反而就是因为他们身处官府且手握职权,官员更是要极力打压他们!有诗云:“庐陵难做定如何,请看黟州朱大夫,秋月满怀春满面,视民如子吏如奴。”这说明胥吏的身份比平民更低贱,类同官员的奴仆。可虽然他们比百姓的政治地位还低,却因手中那点权力可以对寻常许多百姓形成制约,甚至欺凌百姓。百姓对胥吏真是又鄙视,又害怕!
若是寻常无大志之吏,一点也不会为自己那表面风光,实则低贱的身份所苦恼,甚至还可能乐在其中,就像是宋江那同屋同僚,同样身为押司的张文远便是这样的人。
可他宋江不是!他从心底看不起张文远之流,他甚至觉得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正儿八经科举出身的黄知县也不过只是个懂点文墨的却无几分真本事的泛泛之辈。可事实却是残酷的,他只能忍受着与张文远之流称兄道弟,忍受着对黄知县的卑躬屈膝,忍受着永远压在自己头顶上的“贱吏”称号!而他的愿望其实并不算高,即便他并没有什么怀家国天下,可怜天下苍生、为民谋利的伟大理想,他只是觉得自己并不比别人差,他只是想早日脱了这贱吏的身份,成为一个真正的“官”,从此可以真正的抬起头来做人做官!
还好,对他而言,还有一个希望,虽然那个条件苛刻到极点的由“吏”转“官”的希望是那么的渺茫,可也足够他宋江为之着『迷』。所以他才要如此的卖力,如此的为人,要的就是当那一天真要到来的时候,那些“官”能第一个考虑他宋江。
也还好,除了官场和民间之外,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地方叫做“江湖”,那里的人很多都听过他宋江的名字,各个见了他也是发自肺腑的毕恭毕敬、心悦诚服,而且更关键的是,他们中还有许多人并非草莽之辈,而是身各处要职的文官武将,这些年他也着实结交了不好此类人物,他们的官职甚至比那黄知县还要高许多。
宋江相信,凭借着自己的坚持,自己终将有朝一日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宋押司,外面有人求见。”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宋江回过神来往看一看,原来是一名衙役正对着自己说话,
宋江点点头,和颜悦『色』的问道,“哦?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