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比了一下,父亲的内侍出来,他便马上正了颜色,恭恭敬敬地走进去,我将这盒太子参与调配的胭脂握了又握,到底把它袖了进去,没有对母亲提一个字。
二月中,太子、吴王、李睿与我都跟着父亲和母亲,自京中启程,浩浩荡荡地往东都去。
这样的旅程几乎每年都有一两次,我们都已习惯,韦欢早早地替我将一切都打点得舒舒服服的,却特地把我的胡服和窄袖都带在车上,我还觉得奇怪,她瞪我道:“你日日跟在陛下身边,怎么却连随扈的名单都不看一眼?今年你那帮伴当的家人都在列,她们多半也都在。”
我笑道:“我多半只在外面,偶然进去侍奉一回茶水,相公们都恨不得要上书进谏了,若再多问几句,岂不是要被他们活剐?”
韦欢白了我一眼:“谁让你问他们?你就不会出来寻个人悄悄问一句?至不济,直接问陛下也好,陛下既许你设了这个队,难道还不告诉你要不要带她们去?”
我倒没想到直接问母亲,不知为何,我最近对母亲总有些畏惧似的,也不像从前那样敢在她面前肆意玩笑了,她说一句话,我总要想上两三遍,她跟前的人,哪怕是极寻常的宫人,我也不敢再如从前那样随意使唤训斥——这倒也不是我故意的,我只是下意识地做着这些,等到自己发现时,这情形已然持续了许久了。被韦欢问起,也不好直说,只含糊道:“这球队如今都是独孤绍在管,也算不上是我的队伍,要问,也很该问独孤绍去——阿绍该来了罢?她父亲一定是随扈的。”
韦欢道:“亏你还想得起她。她前几日就来寻你,因你总在御前,见不到面,所以托我来求你呢。”
我奇道:“她要求我什么?”
韦欢笑道:“独孤绍也是个痴人,你记得元日献舞时,二位圣人天颜大悦,天后陛下谑说天皇陛下有‘百骑’为田猎之卫,她便要设‘女百骑’为蹴鞠之使么?”
我道:“当然记得。”那一日独孤绍领着百二十名女娘,将一顶鞠球来回踢得如奔星落月一般,两旁观舞之人无不喝彩,吴王甚至从座上立起来替她们鼓噪——短短数月,他比刚入京时那股小心谨慎真是不同了,如今也变作了在街上策马横行的人物,在京中起了宅邸,霸占了好大一片河流,看见李睿编书,还装模作样的集了一群文人,号称要编《忠孝论》一千卷来向天皇天后表达他的忠孝之心。
父亲听说这个数目时正在服药,差点没把他那辛苦炼了许多天的仙丹一口喷出去,正在父母跟前侍奉问安的李睿和我也面面相觑,只有母亲笑道:“四郎果然孝顺。”传令说,吴王编书乃是大好事,无论要用人用钱,都由她出就是,叫吴王尽管放手用钱。
李睿这厮从来跟风讨赏不手软,听母亲说了这句,却破天荒地什么赏都没讨,恭维了吴王几句,回家便将他自己的笔墨钱给送了回来,据说是因“阿娘如此委曲求全,讨好阿耶,贴补四郎,我不可再令阿娘忧心”。
我十分疑心他的师傅们到底教了他什么,将这样一位聪明伶俐的冀王教做如此模样。不过若想想他身边师傅宾友十个里有六个是母亲选的,再想想在另外一个历史中母亲对儿子们的态度,我便也释然了。
韦欢静静地等我出完神、回头看她,才笑道:“猜到了?”
我颇觉莫名其妙:“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