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这承露囊捏在掌心反复摩挲,仙仙见我醒了,带人来服侍我穿衣,我便顺手将香囊捏进袖子里,张开手问她:“昨日谁来过?”
仙仙便开始替我数我的亲戚们:“千金公主、清河公主、济阳公主…”
我刚要打断,转念一想,却侧过头去,认真听她说完。母亲只派人问过一次,自己却不曾亲来。这虽令我有些许委屈,却十分符合礼法,且御医们自我这退去之后便被召去了母亲处问话,连我这边的宫人也被叫去了,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说明母亲对我的身体还是看得很紧。
李旦派人来问过一次,赏了些药物与用品,这不过是母亲拿他作个态,除了说明我很受宠之外,没有别的用处。
阿欢亲自来过一次,留的时间比千金公主略短,比清河公主略长,恰符合她的身份。
其余的亲戚们亲自来的不过四五位,派人来问候的约有四五位。我在宫中,生的又不是大病,消息一时半会传不出去,实属应然。细一打听,昨日来看我或遣人问候的,不是本人在宫中,就是家人在宫中——除了千金公主。
我这位姑祖母自父亲还在时便与母亲颇为亲近,当年对我和李睿也是极好的。现如今李睿在外地,不知她对李睿如何,反正对我是嘘寒问暖、关怀更胜以往。
清河公主母家尊贵,又是父亲幼妹,从前与我关系不错,近来因进宫次数少了,略有疏远,然而一听说我病了,马上就来看问一番,且又留了许多礼物,都是本就要带来给我的,可见情分还在。
其余几个与我并无私交,因见我受宠,应景而来,亦在情理之中。
唯独一个新安公主,我记得昨日她是进宫了的,具体事由倒不记得,只隐约听人提了一句,然而她人在宫中,却既没来看我,又没遣人问候,以我们从前姑侄相处的情分来看,实在是不太寻常——莫非是我记错了?
我心中思量,便多嘴问了仙仙一句:“新安姑姑昨日进宫了么?”
仙仙一面替我系衣带,一面道:“新安公主昨日与清河公主一道进宫的,后来清河公主来这里,新安公主却先回去了。”大约见我蹙了眉,抬头时又补了一句:“周国公新造宅邸,侵了新安公主家的别庄,昨日进宫,多半是向太后哭诉来了。”
我挑眉看她,又看左右,几个皆是我自家中带进宫的宫人,并无上阳宫原本的侍儿,仙仙知我的意思,躬身道:“新安公主入宫就在说这事,也不避人,集仙殿、长寿殿人人都知道此事,随便打听,就知道了。”
她果然是极伶俐,不枉我将她一手提拔上来,我对她一笑,又问:“那你可知结果如何?”
这回仙仙有些踟蹰,我将旁人遣退,听她道:“妾不敢妄自打听,只知新安公主出去时怒意更甚,清河公主扯着她说了几句,才将她劝走,听说娘子病了,也只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了。”
我微微颔首,颇想赏她点什么,身上除了那承露囊外别无他物,便道:“等回家以后,自己记得去领一百匹绢。”
仙仙露出欣喜之色,对我倒地一拜,却并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