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绍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喜欢这样的梦。回忆在梦中总是更清晰,年少时所未曾察觉的那些细小事,在梦里重现时却总能被她一眼看见,譬如崔明德那些小小的、不易察觉的喜乐哀嗔,两小无猜时屋中院中有意无意间生出的耳鬓厮磨,又或只是指尖触碰时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温柔缱绻。
那分明曾经存在过的情意,到了如今,却是越来越虚无缥缈,缥缈到独孤绍都已不确定,自己违抗父命,苦苦坚持到而今,到底是为了什么。年少时曾那么坚定相信过的心意,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独孤绍叹了口气,已到了练骑射的时候,却生出些许倦怠,待听见窗外下起了雨,倦怠之情更甚,侍儿们还如往常那样来喊她,她却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分毫不想起来:“今日不舒服,不起来了——等天亮了,派个人去长乐公主那里说一声,说我午后再过去。”
上次她不肯早起,还是长清之战后挨了打、在屋中养伤的时候,再向前找,大约就要推到十岁之前了,怕这十余年难得一见的奇景惊到侍儿们,还特地嘱咐了一句“不要让阿耶知道”,话音刚落,却见前面有人匆匆而来,以为是父亲召唤,唬得自床上一跃而起,谁知来人却道:“庐陵王妃那里来人,说是有体己话要问六娘。”
独孤绍与韦欢没什么交情,因崔明德与她交恶,甚而还有些疏远,忽然听说她派人来见,益发疑惑,礼数所在,也只能穿着整齐,到前厅时,发现随行的宫人内侍与自己的家人侍儿都在外面站着,厅中只有七七一个人。
七七见了独孤绍便站起来,满面微笑,言辞谦卑:“我们娘子有话想问独孤娘子,因是女儿间私话,所以冒昧请他们在外等候,娘子毋怪。”
独孤绍看了她一眼,客客气气地道:“哪里哪里。是什么体己话,值得你特地跑一遭?”
七七命人关了门,又在屋中来回走了一圈,将屏后窗边都看了一遍,才慢慢笑道:“出来不易,我也不同娘子客套。我们王妃说,陛下起意要为娘子赐婚,命长乐公主与崔尚宫主办此事,我们王妃也物色了些人选,因怕选得不合娘子的意,所以特命我将这些人选送与娘子过目,若是好的,再进给陛下,若是不好,就不必叨劳御览了。”一面说,一面已袖出一封书信,独孤绍接过一看,便变了脸色:“武氏。”
七七道:“千乘郡王武攸暨丧妻、河内郡王武懿宗未娶,二人俱是宗室之亲,天子信重之臣,千乘王相貌堂堂,人品端方,河内王样貌上略亏欠了些,却也是武将出身,两人年岁都正堪匹配,娘子如有意,可以向我透漏一二,我回与王妃知道。”
独孤绍眯眼看她:“我的亲事,陛下还未与我阿耶说过,王妃怎么倒先与我说了?你说是奉命出来,拿给我看的却是给长乐公主的书信,又是何意?”
七七笑着将信从她手里取回:“正因陛下还未向洛南公明说,所以王妃命我顺道来府上探问探问,打听打听娘子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