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福拍手笑道:“陛下圣明,就是这首。”
她好笑道:“这哪是终日劳作,分明是…”分明是什么,却又不肯说了,斜了高延福一眼:“这首诗不是采花,是采野菜——叫你平日多读书,你又不读。”
高延福赔笑道:“是是是,上官承旨也向老奴说了是采野菜,老奴想这自开头采到末尾,反反复复,左左右右的,还有什么睡不着之类的,必是农妇为了生计奔忙,辛勤劳作,日夜不休——陛下以为老奴说得可对?”
她笑而不语,只是叫人剪了一枝桃花,陈在殿中,悠悠哉哉地观赏了半日,算着时候,便出门登辇,向太平的别庄而去。
这小女儿一向有些巧思,这拍卖听起来便十分有趣,看那日婉儿回来时的模样,想必也确实弄了不少新奇点子,春日无事,正可偕众而往,在园子里好生乐上一乐。
她怀着些许期待到了地方,在从人的簇拥中下了车,第一眼倒没什么特别,不过是见过无数次的迎驾场景,里面陈设得甚是精致,又搭了与平日不一样的漂亮台棚,然而也只能说是不错,算不得极新巧,酒席是全素的,符合此举“慈善”的宗旨,歌舞是教坊寻常的曲乐,不功不过,婉儿的罗裙边缀着些不甚常见的花边褶皱,左胸上绣着一朵大大的牡丹,右边却没有,想必就是太平所说奉天局今年新推的“不对称”款式,漂亮是漂亮,算不得惊艳,以此次时间之仓促,办成这样,已算是难得,不可过分苛求。
她慈爱地向太平看了一眼,却见这小女儿颇有些神秘地笑了一笑,向从人吩咐了什么,那人悄悄离开,片刻后乐声忽变,但听大鼓三响,那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教坊妇人登了台,抑扬顿挫地请众人静一静,拍卖即将开始,所卖之物,都是限量绝版的独家好货。
场中寂静,连她在内,所有人都好奇地向台上张望,原本歌舞的伎人都已退下,场上空旷,只有这妇人一人在左侧,婉儿本来在那台棚之侧立着,这会儿忽地不见了,不知待会会不会出现——太平这小东西,说是要借婉儿主持拍卖,结果到现在也只见这教坊妇人在那喋喋不休,既没有婉儿什么事,又何必巴巴地叫她跑出来一趟?
乐声又响起来了,这回是舒缓悠扬的曲乐,乐声中有人自后面登了台——这人并非自后面台阶上来,而是站在当地,缓缓升上台阶的,她穿着一件素白的缎衫,衫子极长,自头坠到了脚,因衫子是极素的白,上面又以银线和灰线绣满了云雾远山以及水波纹路,看着倒不觉晦气,反而有些缥缈登仙的感觉,她的背后背着两只洁白的翅膀,这翅膀令她身上的仙气更重了,四面升起了一缕烟雾,一望便知是香炉燃出来的,却依旧为这人增添了几缕仙气。这人徐徐地走了过来,缎衫如流水般随着她的步伐在身上起伏,极轻微,却极易察觉,衫上纹路亦如水波般顺着她的身子起伏,明明不露出一丝一缕的肌肤,却像是所有的肌肤都暴露在这春光之下似的。
她不知不觉就捏紧了酒杯,目光一旦落在婉儿身上,便再也不想离开半分。那教坊妇人说了些俏皮话,大意是今次拍卖的都是衣裳首饰,将有人专门穿着这些衣裳首饰为众人展示,婉儿则站到了这妇人边上,十分应景地接了几句,接着便有人穿着一身浅蓝衣裳,婷婷袅袅地走上来,却并不舞蹈,只是在台上来回走了一圈,间或搔首弄姿,到最后在一处停住,展开衣摆,就这么静静立着,一动不动。
这出人意表的展示方式引起了一阵骚动,却无法将她的目光自婉儿身上挪开半分,她不自觉地饮了一杯酒,听婉儿与那教坊妇人一唱一和。到现在情势已然明了,那妇人方是主事,不断地在场上说些俏皮讨喜的话,惹出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婉儿则为拍卖之物添加品评,说话不徐不疾,大方得体,偶然声音小了些,园中人听不见,自有那教坊妇人代扬音声——然而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婉儿,看着这小东西在台上俏然挺立,春风吹动缎衫,青春曼妙的躯体曲线便随之隐现,那一对翅膀与素白的颜色不但无损于这躯体的娇媚,反倒更勾起了某种隐秘而紧闭的欲望,她一时想到了高唐神女,一时想到了洛水宓妃,眼前的场景与许多夜的梦境在眼前交错来回,勾得她的心也如那缎衫般起起伏伏,来来回回。
“四千贯!”梁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