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败绩
我细细地将社中人审视了一番,发现除去我之外,女人社中或出自世家,或嫁入世家,寒素出身的只得四人,细究这四人的身世,也是出自七八品之家,宫人数万,九成九出自民间,整个女人社里,却无一个平民。我甚而将母亲跟前与我跟前的宫人都筛了一遍,发现真能读书识字、进而为人所重用的,泰半都是官宦出身,如徐长生姊妹那种纯是奴婢绝少,且到了一定地位,便再也升不上去。而世家与官宦出身的子弟,和平民、奴婢出身的人,一眼便可看出差别,门阀之子,无论门第高低、读书与否,神情气度、举止礼节,都远非平民之女可及,而嫡庶宗支之间,亦有不小的分别——操持侍奉人贱业的女流尚且如此,官场上就更不用说了。
我将所有自己记得的官员一比较,发现结果几乎可令有上进心的平民绝望:与前世电视剧上反复上演的“穷小子中进士状元”之类的情节不同,这时代最次的赴京赶考却未中试、淹留在都无以为生的举子也是家底殷实、祖上至少出过一个县尉之类的小官,所谓寒门,至少也是要有一个“门”在,平民百姓,要么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作为“黔首”存在于各种制令牒文中,要么便是委身为奴——或是高级一点,如被杖毙的侯思止、被遣还的冯小宝那般,卖身与权贵家。而去年我大力推举的科举糊名,到今年还广为士人所抨击,声称这不合本朝考试的惯例体统。
身为一个曾经的“老百姓”,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还有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
近来一切实在是进行得太顺利,竟让我忘了许多本该牢记在心的事。譬如强如母亲也拗不过的宗法,以及这时代人以为自然、上至皇帝下至黔首都不会想到的…“阶级”。
治大国如烹小鲜。
我现在深深地体会到母亲对我说这句话时的心情,还有为何当初我一提要让崔明德出宫守制,或是奉天局在市面上招聘,母亲便勃然变色的原因。
这些东西绝非一人一身可以改变,也绝非一朝一夕之间便可改变的。我不知道现在到我的前世,中间到底间隔了多少年,单以唐宋元明清五个朝代、每个朝代一百年算,至少也要五百年,五百年的时间,到了我那一代之前的一个朝代,这国家依旧是积贫积弱,短暂的辉煌永远建立在民生之苦上,衰败之祸首要冲击的,不是贵族,而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五个朝代的时间,许许多多代仁人志士的努力,甚而还有许多场变革、革命,也未曾完全改变这一切。
则我一人,到底又能改变什么呢?
连着许多天,我都意志消沉地,木讷地干着我该干的事——继续酌情提拔向我示好的士人,使劲浑身解数拍母亲的马屁,与社中人往来联络,与柳厚德商议奉天局之事。
奉天服饰局已在全国十一个雄紧望州开出了分店,柳厚德采用我的提议,将不同的州划分出不同的分店等级,神都中是全国总店,经营着所有款式,上都和西京是旗舰店,各有侧重,但大致的款式也都有,其余各州则视销量定下等级,分为甲乙丙丁四等店——当然我们换了个称呼,为五星、四星、三星、二星四种店铺,一星店是柳厚德提议,留下给其余州县做分销代理而用,暂还未开——共有店铺四十一家,店员、掌柜等销售人员约八百人,仓曹、押运等运营人员略多些,约有一千一百,织造刺绣的工人和设计的匠人就更多了,大多都是女人。
我命柳厚德统计了所有人数,仔细计算,务必要将女男比例维持在七三开之上,男人们只负责巡逻、仓储、押运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