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德道:“然则正如十六娘所说,朝廷在西北已经营多年,吐蕃亦未曾大举攻城,首要之患,还在契丹。”
独孤绍颦蹙颔首:“此次败于契丹,虽是因诸将贪功冒进,朝廷委任也有所失,区区数万部民,据一州之地,若专任一将,将数万人马,趁契丹兵疲马乏,或剿或围,轻而易举。然而朝廷却派出了二十八员将领,彼此品级仿佛,资历相近,还涉右金吾卫、左鹰扬卫、左威卫等数卫之兵…此将不相统属,令不出一心,如何能不明争暗斗、贪功冒进?”
我不自觉地与崔明德对视一眼,我们二人自然知道为何会派出这么多将领——朝中派系争斗日烈,如剿平契丹这样“唾手可得”的军功,当然人人争夺,而母亲两面都不放心,自然也要安排自己信重之人,一场单纯的行军变成了复杂的平衡游戏,结果导致了此次大败。若果如柳厚德所言,恐怕这行军的后果也足以成为一项政治筹码,我很怀疑朝臣们到底关心疆土、域民更多一些,还是派系荣辱更多一些——崔明德垂下眼,淡淡道:“事已至此,我们当思来日之应对,以免陛下问起时对答不及,至于往日之功罪,自有陛下圣断。”
独孤绍蹙眉道:“来日之应对,无非是再举兵克之。”
崔明德道:“以诸君之见,当以何人为将呢?”
这问题其实不难,前次行军,因众人都以为易事,派遣的都是资历一般的将军,甚而有许多从未领过兵的士人相随,与其说是征讨,不如说是一场镀金大会,这次行军,必当更加慎重,最好派出有资历的名将,朝中名将就那么几位,除去年老的、生病的、不能令母亲安心的,剩下的可想而知,其实特地为这事将这么多人叫来商讨,本身有些多余,毕竟而今我所与者,还是以政事为多,我的目的,一是想形成议事的定例,使更多的人能与我商讨大事,而非仅限于崔明德和独孤绍,二则是想将郑元一引入核心。
说来讽刺,于我而言,郑博活着的时候是个困扰,死了之后,却反而是个极好的招牌。只要我一日还以为郑博守节的名义守着寡,荥阳郑氏便是我的亲戚,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与郑氏族人来往,他们也可以大大方方地上门来打秋风、求官职。
我默默地转头去看郑元一,他蹙眉想了半天,甚是谨慎地道:“元一以为,可推左卫大将军王公?”
左卫大将军王孝杰熟知边事,与唐休璟一道收复安西,卓有功勋,他的确是个好选择。我微微颔首,又看骆逢春,他是武人,并不甚通朝事,只道:“征讨契丹的大将为谁,某不敢说,然右卫中郎将薛鼎,为人沉稳有韬略,可为子将,往边疆效力。归德郎将敬永业,亦是骁勇善战之人,某以为此二人可随军出征。某亦愿为国效力。”
敬永业这名字有些熟悉,我想了一想,不觉一怔:“他曾任…冀王府队正。”
骆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