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欢恭恭敬敬地跪正,垂首道:“妾已在佛前发誓,终身茹素守戒,为陛下禳福。”
皇帝怔了怔,丢下箸,半晌才笑道:“既如此,便把荤腥都撤了罢。”重设席面,略用些许,忽地问道:“魏王…近来在做什么?”
自婉儿至高延福等,都默不言声,皇帝见久未有人应答,面露不愉,停了箸,唤高延福道:“派人去问问,若他无事,可进宫拜见。”
话音甫落,忽见守礼起身,朗声道:“听说魏王叔和来俊臣为了祖母,四处访求名医丹士,孙儿这些时候入宫侍疾,总听人说他们宅前车马往来,僧道游方之士,络绎不绝。”
韦欢扯了扯嘴角,垂头喝汤,仿佛什么都未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会有很多阿欢和太平的相互视角~
第395章丹事
崔明德走前特地找我谈过一次,令我一心依旧只作壁上观,不要掺和到李武两家的争斗中,以她的意思,迟则一年,早则数月,这争斗便该有结果,彼时方是我一展宏图之日。她说得很对,我本不该过早地表明立场,卷入这场纷争的。便是阿欢,也不该在这时出头,而应继续蛰伏,等到结果分明的那一刻,甚至是母亲驾崩之后的某一时刻——倘若我与阿欢只求平安厮守,这的确是最好、也最冷静的选择。
然而阿欢已等不起了。时局愈乱,于我越有好处,于她却更扑朔。无论愿与不愿,她的婚姻已然成为一把巨大的枷锁,将她与李睿牢牢地枷在一条船上,而我则如驾舟与他们的船并行的艄公,船尾与他们的船相连,风平浪静之时还没什么,一旦局面失控,要么分道扬镳,要么便被彼此拖下水。
我很奇怪以前自己竟未想过这些问题,不知是因李睿实在离开得太久,还是因我总还有些被前世的婚姻观念影响,又或是…因我从未想过母亲会有镇不住局面的一天。
自我来到这个时代起,母亲便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数次御医诊治无效,是她不认天命,悉心照料,将我自死亡边缘扯回这个世界,稍长些吐蕃请求和亲,她宁可与外族开战,也要将我留在都中,后来嫁人、抗婚,还有我那么多奇奇怪怪、与时代不合的想法,她或包容或删改,总也陆陆续续地鼓励我去做了,我还记得她让我放手去做奉天局的时候,那场景像是没过多久,然而到现在,奉天林业局也将办起来了。
母亲的病是自四月中便起来的,送独孤绍离开之后,她便渐渐已有些不适:起先是说面上起了小痘,不愿见人,经名医张文仲调理后稍有好转,继而是疲累、懒怠动弹,我们都劝她停封禅事,她却又不肯,六月中强撑着上了嵩山,以武承嗣为亚献,武三思为终献,封了嵩岳,拜祭天地,回程时行次从前所修之升仙太子庙,入庙拜见,突然昏厥,虽是即便清醒,也将我们吓得够呛。小心翼翼地将圣驾护送回都,李旦与我日夜轮换侍疾,婉儿、贺娄、阿青、高延福等都殷勤侍奉,诸武亦是日日入宫,随时问候,唯恐母亲真出了什么事,武承嗣尤其闷头闷脑,从早至晚地与武三思几个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商议些什么事——到了这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一旦母亲不在,对阿欢来说意味着什么,而诸武对此的认识,想必比我更深刻。为了阿欢,崔明德所说再有道理,我也只能暂且抛在一旁——我很怀疑她自己也知这一点,所以离都数月,书信中从不曾提起这件事——借着母亲生病的这一时间,更殷勤地参与到朝局中去。
独孤绍甫至边疆,便亲身上阵,不惜重兵,强夺下契丹前所攻克之钦州,捷报赶在封禅之前传来,正正好好地凑了一个祥瑞,母亲大喜,专封独孤绍为平辽将军,旬日之后,又正式拜崔秀为同中书门下,登阁入相。
崔秀入相之后,许多事办起来便更顺手了,柳厚德以筹办军饷的功劳授光禄大夫,许专奉天局事。冯永昌的慈善堂办得马马虎虎,形式绝重于内容,然而我所最加意关照的两件事——教授女童背诵卫生、算术、识字歌诀,以及教寡妇和无家可归的女人纺织、针线、种植等一技之长——却办得很好,慈善堂迄今已培育出数百良家女工,又转而将这些女工安排到奉天局做事,我因着这点,将他平时那些小贪小墨、欺上瞒下的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