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礼被我说得垂下头,半晌不说话。我本想安慰他几句,话到嘴边,却愈严厉:“你已近弱冠,不再是孩子了,凡事总要尽力周全,不可唐突莽撞,牵涉宫省时尤其如此,知道么?”
守礼闷不做声地点点头,我心中已生不忍,却还是硬着心肠,继续道:“除此之外,陛下方处置了贼人胡超,又下令宫中禁丹事,你却召集术士、在军学中习丹,虽是为了火药而非炼丹,然而瓜田李下,岂无嫌疑?你身为你阿耶的长子,你阿耶阿娘…本就身处嫌疑之地,你这样做,万一累及爷娘…你就没想过么?”
守礼一霎间便白了脸,一下扯住我的手,急急忙忙地唤“姑姑”,我拿眼左右一扫,他便又收回手去,低头道:“我错了。”两手微微颤抖,显然已被我吓得不清,我倒不好再说他,与他倒了一杯酒,道:“好在你还知道与我商量,以后再遇见这样的事,不要自作主张,宁可事事来问我与你阿娘,也强如多做多错,明白么?”
守礼咬唇不语,半晌后方道:“若是阿娘叫我做的事,和姑姑所言…相悖呢?”
我一怔,抬眼看他,守礼不肯抬头,我看不见他的情绪,只能和声道:“你是指…什么事?”
守礼不语,阿欢与那一群人周旋回来,又到我这边,向我一望,轻笑道:“你们姑侄两个在说什么体己话?我能听么?”
我看守礼,守礼紧张地看我,悄悄地摇了摇头,我便笑道:“我在和他说崔明德的事。”
阿欢听见“崔明德”三字便笑起来,自挪了坐席坐在我身边:“是么?崔明德怎么了?”
我道:“昨日接军报,契丹为独孤绍的前军所克,贼将牢霫残兵转攻钦州,钦州城中只有一千军士,崔明德便驱城中契丹俘虏在前,以老弱病残牵病骡瘦驴迎之,牢霫疑是埋伏,踟蹰而不敢进,崔明德又故意叫强兵壮勇在后撒了少许珠宝粮草,牢霫益生疑惧,引兵而退,崔明德使城中作万骑声势追而击之,大溃敌军,斩贼将首级而返。”
母亲下旨将牢霫传首四边,以资鼓舞,这胜仗在台省已非是机密,然而阿欢和守礼居在深宫,还未能知晓,守礼虽还愁眉苦脸,听见这消息也不禁两眼发亮,笑道:“崔娘子与独孤师傅交好,我几次见她着人送汤水到军学来,自己也曾来过,不想她也能带兵打仗。”
我笑道:“你看她文文静静,当年也与你阿娘和独孤师傅一样,是京城球场一绝。入宫后打得少了,骑射击打的技艺料想还未生疏。”
守礼怪道:“阿娘善打马球么?我从不知道。”
我一怔,转头去看阿欢,母亲喜好打球,虽经大臣劝谏,不再亲自下场,每年宫中却也要有三五场大球赛,徐长生等御前近人,以及木兰骑中人一月中也总要打上几次。我虽因球技不佳,外加近几年事越来越多,并不曾积极参与,然而一年总也要下一次场,阿欢却连一次都没有过么?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不奇怪:每次母亲在时,打球的人便总是那么几个,不是御前近来受宠的几个小娘子,就是诸武的公主、王妃,偶然还有近幸大臣之妻女,连崔明德和独孤绍这等球技出众、有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