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都不曾有人来探病,绮云殿中也不曾有人抱怨过什么,一切都井然有序,宫人们小心地不提起皇帝,小奚不必她敦促,便自己寻了书认认真真地看,怕她寂寞,常常在她面前讲些新学的典故,学得入迷,夜里也不忘。这一日入夜,婉儿还没睡时,忽地跑来问她:“娘子知道弥子瑕么?”
婉儿一怔,还不及回答,便听门外有人淡淡道:“昔者弥子瑕有宠于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罪刖。弥子瑕母病,人间往夜告弥子,弥子矫驾君车以出。君闻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忘其刖罪。异日,与君游于果园,食桃而甘,不尽,以其半啖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及弥子色衰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固尝矫驾吾车,又尝啖我以余桃。”抬头时只见庐陵王妃韦欢穿着宫人的衣裳踏进来,自顾自地便向婉儿的榻前一坐:“《韩子》中我最喜欢这段,反复记诵,默识在心,上官承旨想必也是一样。”
第430章讲武
我在阿欢那又磨蹭了一阵,央着她替我穿了衣,送我出门,又回丽春台待了一阵,日已过午,度母亲当已与大臣议过诸事,方悠悠闲闲地向贞观殿去,到门口并不曾有人候见,却依旧等了一会,才被高延福引进去。
老高这几日格外谨慎,连腰都弯得比从前更大些,不到门口便将我丢下,自己冒着风缩到那一头廊下去了,我小心地踏进去,眼不自觉地先向四下一扫,已是第四日了,婉儿却还不在——闻说是病了,我因怕母亲猜忌,并不敢去探望,也不敢托人看视,只委阿欢留意了下她的医药,知道派了医生,药也是如常再取的,才放了心——母亲面色算不上差,却也绝算不上好,盘坐在案前,明明已知道我进来,却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我上前行了礼,伏身在地,好一阵,才听母亲哼声道:“起来罢,早上宰相议事,怎么不见你过来?”手在她身侧一指,我便膝行过去,跪在当地,被母亲一瞪,说“坐”,方小心坐下,嬉笑道:“他们要议的,无非是那么几件事,儿不想与他们争,又不想顺他们的意,与其在御前吵半天没结果、白白浪费时间,不如直截将儿之思虑禀报阿娘,听凭阿娘圣断。”
母亲睨我一眼,并不说话,我见她不接口,倒有些忐忑起来,斟酌字句,半笑道:“眼下朝中最大的事,便是綦连耀、刘思礼与李昭德的谋反案。此案已经断结,并无疑议,然而此案所牵连出的别的案子,便有些费思量。”话止于此,留意去看母亲的反应,母亲懒洋洋道:“你的意思,来俊臣案,倒是綦连耀谋反案的余波?”
我笑:“儿只是一己私见,不敢断言一定,不过以儿在阿娘身边的经验来看,不是一定,也是十有八九了。”
母亲慢慢地将腿伸直,变盘坐为踞坐,眼皮微抬,斜眼看我:“想说什么便直说罢,不要废话。”
我听这话,便知母亲已有决断,心下大定,跪直身子,拱手道:“无论来俊臣有罪无罪,单凭他替阿娘惹出了这么些麻烦,便不可再用。”
母亲将手扶在案上,手指轻敲,半晌才道:“来卿是个忠臣。”
我道:“既是忠臣,便更该体谅阿娘之苦处,为君分忧,蹈死不辞。”若有史官在侧,这言论想必会作为奸臣小人的出名事迹载诸史册,不过这世上的忠奸好恶,本也没什么明显的界限——便有,我也不在乎。
母亲微微颔首,我见圣意已定,便不再纠缠此事:“儿避开宰相,不但因不想起纷争,还因有事要单独面陈阿娘陛下——崔明德为人多智略,习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