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将瑞雪端上来的东西都吃了,撑得走不动道的赵希厚雇了车回到家中,一进自己的院子,大丫头溶月就迎了出来,帮他换了衣裳,又倒了杯茶同他吃。
“少爷今日怎么这么晚?重译楼那送来新鲜的江瑶柱,太太本想同少爷一起用的,等了好久都不见少爷回来,吩咐厨房留着给少爷晚上用。”
赵希厚吃着茶舒服地叹了口气道:“重译楼?”
“正是。说是那日全靠少爷提点,他们那的高师傅才有幸御前献艺,特地送了来的。”
赵希厚不以为意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自己手艺好才是真的。”
溶月听着赵希厚说的话笑了:“青龙偃月刀也只有在关老爷手里才舞的像样,若是到了我的手里,那就不像样。他既然送了来,咱们就呈他的情。太太叫我问一句,您要怎么吃?”
“熬……”赵希厚本想说放入馄饨中,可一想睐婶子估计又要整些什么海参之类的,便摆摆手,“留着,我明天有用。”
“少爷留着它有什么用?搁到明日就不好了,您若是想要,明日叫人送些进来就是了。”溶月不大明白赵希厚留着是什么意思。
“让睐娘做馄饨用了。叫她不要放什么海参之类的,白坏了东西。”
溶月笑着应了出去打发小丫头去厨房送话,又进来,悄声道:“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连来福都没带,太太打发人问了好几次,老爷也打发人来问了。我都不晓得怎么说,以后少爷还是把来福带上,太太那我也好交待。”
赵希厚放下茶杯:“交待什么?你照实说就是了。我爱出去,老爷太太又不是不知道,要你那些个瞎话做什么。”
溶月僵直了脸,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位小爷怎么今天一回来脾气就变了,以前还会问句太太有没有打发人问什么的。再说今日是老爷打发人过来了,她能同老爷也这么说?
她抽动了两下嘴角,旋即展开一抹笑容:“是,我知道了。只是今日老太爷打发人从老家送信过来,老爷才特地叫人过来知会一声。”
赵希厚听似乎赵老太爷来信面上缓和了一些:“爷爷信上都说了什么?爷爷身子可好?五妹可好?”
“是。老太爷说身子很好,过些日子还要带五姑娘来南京。老爷打发人说要给老太爷收拾屋子,想问问少爷怎么看。”
“哦?”赵希厚没想到赵老太爷居然会来南京,“爷爷带五妹来南京?”
溶月笑着道:“正是。听老爷说的意思,是五姑娘到了该说人家的年纪,四太太要接五姑娘到苏州府去住,老太爷要亲自送去,回头在南京住些日子。”
赵希筠说亲了!赵希厚只觉得时间过的很快,连赵希筠都要说人家了。他想了想道:“五妹今年多大了?”
溶月笑道:“五姑娘今年十四了,是二月生的,您忘了?”
十四了啊!
“十四!”赵希厚猛然站了起来。赵希筠今年十四了,那瑞雪……她也到了说人家的年纪了。这么快,她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想想瑞雪,眉眼还没完全长开,身形……根本还是小姑娘,这样的人有人要么?嫁过去做什么?把她养大了?
溶月被赵希厚失声叫嚷惊住了,她捂住胸口,惊愕地看着猛然站起身的赵希厚,见他没有别的反应,长长地松了口气:“您怎么了?”
赵希厚摇摇脑袋,抛开脑子里突然浮现的想法,颓然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溶月将一叠书放回书架,头也不回的道:“少爷今年都二十了。”溶月看着赵希厚忽而掩口道,“若不是跟在老太爷跟前那么久耽搁了,少奶奶都娶进门好些年,说不定老爷太太都抱孙了。”
赵希厚听着溶月把话扯到自己身上,微微有些恼怒:“你在提点我你也该配人了?”
溶月面上顿时难堪极了。她停止打理书架,怔怔地望着赵希厚,张了张嘴,又放弃了答话。她今年已经二十多了,没配人也没指出去,这府里的人都知道,太太是把她留给三少爷做屋里人的,她也一直在等三少奶奶进门,她晓得等三少奶奶进门后,太太就会给她开脸的。可是,少爷这意思是要打发她出去?
赵希厚没好气地看着像个杆子戳在那的溶月:“你告诉厨房,我的晚饭摆到老爷那,我同老爷吃饭。要酸酸的,开胃的。”他说完,取了扇子,往赵佑楣书房去了。
溶月愣愣地应了一声,跌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若是自己被打发出去,她还有脸在这个府里待下去么?府里人的闲话都要把她埋得严严实实的;再说就她这个年纪,嫁到外面也只能做填房。
她想了又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她真的要主动去求太太的恩典,要嫁到外头去?
小丫头掀了帘子,偷偷地朝屋里瞧了瞧,见溶月在里面,猫着腰顺了进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发呆的溶月跟前:“溶月姐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