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湘州还是?出了意外,搅乱了所有的布置。
是?夜睡不着的大有人在,纷纷揣测此事将如何收场。而这疑惑并?未持续太久,因为紧接着传来的,便是?王俭伏诛的消息。
本该在宿卫军中操练兵卒的晏游不知何时?去了湘州,“恰”赶上王俭拥兵谋逆,故而领亲兵夜袭。
杀王俭,收拢湘州兵马。
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观望事态的人大都回过?味,意识到王家这是?落入早就设计好的圈套,损兵折将,又先一步被坐实?了“谋逆”之名。
如此一来,就连原本坚定不移站在王家这边的,都不免犹豫起?来。
一直告病在家躲清闲的崔翁听罢仆役的回禀,盯着湖中枯黄的落叶看?了许久,令人传话。
崔循是?在傍晚到别院的,一身朱衣官服,似是?才从官署归家。
崔翁开门?见山道:“王家之事,是?你的手笔?”
他虽与重光帝打交道不多,但对?这位新帝的性情也算了解,说好听些是?温和宽厚,难听些便是?优柔寡断。
这场布局先以王氏女“撞鬼”一事打草惊蛇,再以“收没奴客”令其自以为是?,最后以雷霆之势收束……
实?在不像重光帝的行事。
不独崔翁如此作想?,旁人亦有疑虑,只是?无法?明着问到崔循眼前?罢了。
崔循并?不解释,只道:“我算不上插手。”
从头算到尾,萧窈拢共也就在装神?弄鬼时?问他借了几个暗卫罢了。
后来种种,无论是?领兵奔袭的晏游,还是?取信王俭的方士,又或是?王公那封送往湘州被替换的家书,都与他没什么干系。
崔翁道:“你难道毫不知情?”
崔循便不多言。
“这两日我倒也听了些风声,说圣上与王氏这般过?不去,是?因昔年长女葬送在他家手中……”
这消息放出来,是?为了安抚观望的士族,令他们不必忧虑。
可崔翁依旧放心不下,摩挲着钓竿上的竹节:“此一时?彼一时?。若湘州兵马当真自此落到圣上手中,有这样的倚仗,谁说得准将来会如何?届时?崔氏、陆氏难道能独善其身?”
“你喜爱公主,由着她报了亲人仇怨也罢了,却没有万事听之任之的道理。”崔翁深深地看?他一眼,强调道,“宿卫军与湘州兵马,也没有悉数归于皇家的道理。”
崔循站在枯黄凋敝的树下,朱衣与残阳一色,衬得人如美玉,却在这萧瑟寒风中透出几分孤寂。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明白。”
回到望舒山房时?,萧窈还未归来。
婢女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回禀:“夫人午后出门?时?留了话,说是?今晚未必回来用饭,请您先用,不必特地等她。”
仆役们将备好的饭食送上。
崔循却并?没落座,更衣后,自顾自去了前?头的书房。
柏月见势不妙,悄无声息找了青禾,窃窃私语道:“夫人去了何处?叫人去催一催。”
青禾也压低声音:“我家公主的性子你难道不知?催也没用,事情办
完自然会回来的。”
“你,”柏月气结,“……那也没有叫长公子这样等候的道理。”
青禾白了他一眼,正?欲反驳,议论着的萧窈倒是?恰回来了。当下也顾不得多言,连忙出门?相迎。
萧窈今日带翠微出门?,并?没要她相随。青禾迎出去,打量着两人的形容,惊道:“翠微姐姐的面?色怎么这样苍白?是?何处不舒服?”
“许是?累着了,你扶她歇息去。”萧窈神?色自若地安排过?,瞥了眼一旁欲言又止的柏月,“何事?”
柏月垂首道:“长公子现下在书房,还未用饭。”
萧窈便“哦”了声,解了披风,吩咐道:“叫人将食案搬去书房,我换了衣裳就去。”
今日一番折腾,她身上除了尘灰,还沾染了些许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原想?着归家之后便要沐浴的,听了柏月的回话,匆匆更衣净手后,便也去了书房。
房中只燃了零星两盏灯。
昏黄的烛光映在静坐的崔循身上,照出精致而清隽的面?容,鸦羽似的眼睫低垂着,看?不真切其中情绪。
“巧了,我回来便想?着要喝一碗莼羹。”萧窈视线扫过?食案,绕到崔循身侧坐了,拽了下他的衣袖,“我从前?日日在家中等你回来用饭,怎么换你等我一回,就这样不情不愿?”
崔循偏过?头看?她:“今日去了何处?”
“料理了温剡。”这是?王旖那位表兄。萧窈声音发?冷,“我令人挑断他的脚筋,扔到了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