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余稀里糊涂被遴甄坊老板周柔请去喝酒,又稀里糊涂喝了个大酣。
刘得川早有话说,他又敬了常余一碗,随后道:“刘某一向崇仰颖王,常公子救颖王一命,那就是救我刘得川一命。咱是粗人,别的不懂,但还晓得知恩图报,”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边放着一大颗丸药。“咱是跑水上生意的,难免刀里来枪里去,也没啥稀罕物件,这个药丸公子拿去,说不上起死回生,但也算是疗伤妙药。今后如有用得着刘某人或者水生金一众伙计的,只管报号,你常余的名字在水生金就是钦差大臣的金牌。”刘得川显是喝开心了,口无遮拦。常余迷迷糊糊,傻笑着拱了拱手。
盖衔金道:“刘兄也太心急了,说好了大家一起给常公子送礼,就你好出风头。你既然开了头,盖某也不能藏着掖着啦,盖某一身铜臭,送不出什么文雅的礼物,但金银还是有的。”说着取出一个布包,展开来,里边包着十根镇纸金条。“一点心意,常公子先拿去花,哪天花完了跟我说一声,再给公子送些去。”
别说十根了,常余就连金条都没见过,俗话说“见钱眼开”,果然,他喝得惺忪的醉眼一下子亮了起来。
蒯大挠挠头,把海碗往桌上一墩,嚷嚷道:“你们两个混蛋不地道啊,送礼也不和洒家说一声,嫌洒家没你有钱是吧,嫌洒家没你势力大是吧,没看出来你们俩狗眼看人低呀!”
二人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恼火,盖衔金问蒯大:“我们就是没什么上台面的东西,所以才偷偷摸摸地商量,让你知道了还不笑话我们,你倒是送常公子些什么?”
常余连连摆手,大着舌头说“莫要客气”。
蒯大张着嘴眨巴着眼琢磨了半天。“洒家这儿可有个说法,常公子要应了洒家的要求,是一份重礼,应不了,是一份轻礼。”
刘得川嗔道:“又来你那套,也不看对谁,常公子是你能讲条件的么?”
盖衔金则笑问:“你倒是说说你的门道,让大家看看你是故意刁难常公子,还是解酒撒泼?”
蒯大道:“去你娘的,洒家喝你十个不成问题。”言罢转问常余:“听说老弟拳脚助了颖王,洒家只想瞧瞧老弟的功夫,若是比洒家强,那是重礼,比不过洒家,那是轻礼!”
众人明面上责怪蒯大鲁莽,但实则都想看看常余的本事,拐弯抹角引逗他显露。常余知道自己的斤两,本想着老老实实坦白,可热酒下肚激荡气息,看看蒯大一再要求自己显露,可又实在没功夫,一瞥秦簪脸上似乎挂着质疑的神色,他心下一横,罢罢罢,就拿这雕虫小技出来糊弄糊弄人吧!
常余歪歪扭扭站起身来,四方抱拳。“咱这里可有弓弩么?”
周柔轻轻拍手,侍女到对间捧来一张紫漆大弓并雕花箭壶,常余左手接弓,右手将座后窗扇推开,此刻星夜已上,楼内灯火照到院前大榉树上光影斑斓,常余拉弓搭箭,嗤的一声钉到树干。众人看看射程也就十步左右,又无标的,不知该不该鼓掌,正在犹豫,常余又是一箭射出,不偏不倚钉在第一箭旁边。常余搁弓拾碗,随手抛出,酒碗稳稳当当坐在两箭之间,常余手里早抓起一把蟹黄花生,一颗颗抛将过去,花生叮叮当当在碗中跳舞,却没有一颗蹦出碗外。
众人原当他展露箭术,未成想他露了这一手,将花生扔进碗里已然不易,难得的是颗颗听话,无一跳出,虽是小技,却十足精彩,屋中立时响起雷鸣价的掌声。常余四方抱拳致谦,偷眼瞄向秦簪,后者双目溢满惊讶,四只眼电光火石一碰,即刻闪开。
周柔第一个赞道:“想不到公子有这么一手暗器功夫,真真有养由基的风骨,果然英雄出少年,真人不露相,来,再敬公子一碗!”
刘得川也有暗器功夫,自忖在“巧”字及不上常余,却又存着十足好奇,便问:“公子真好手段,不知师从哪位名师?”
盖蒯也问,常余微一迟疑,他终是诚实豁达之人,不善作伪,先对众人抱拳致歉,才解释道:“诸位都谬赞啦,说来实在惭愧,我真真一点功夫不会,只是有把子力气,这掷星的雕虫小技乃是童年在家帮助父母营生时候练得,准是有些准头,可真用来杀敌自卫那可是差远了!”
蒯大直问道:“兄弟家是做什么的,怎么专门练这手段?”
常余略微苦笑:“不说也罢,穷人家的营生有什么说道,爹娘辛苦拉扯我长大,不是让我显摆这些,待我有朝一日行公履职,这才是光耀二老的正途,才算我尽了孝心!”
众人知他不愿透露家底,也不便详问,但终是露了这漂亮一手,没些彩头说不过去,盖衔金嘻嘻哈哈转过话头,对蒯大道:“服不服?”
蒯大豪爽性子,伸出两只蒲扇大手甩了又甩。“服!服服帖帖的,洒家这手使蛮力行,这巧劲可玩不转!”
盖衔金道:“那你的承诺怎么讲?”
“自然说话算话,重礼重礼!”蒯大胸脯拍得震天响,学着盖衔金的话说:“洒家送常公子一扇羊,哪天吃完了再给公子扛一口猪。”
众人笑骂,这哪里是什么重礼,蒯大咋呼道:“咋?有本事你们宰头猪收拾干净给常兄弟送去!你们看洒家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物件,比得上你两个?”
众人不依不饶挤兑蒯大,蒯大皮厚面薄,又要送头牛,周柔止住闹,只叫蒯大时常送些新鲜精肉给常余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