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声走在一片黑暗里，只有前方星竹的背影带来一点光亮。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世界便碎裂一分，如履薄冰般脆弱而危险。
他的灵力损耗过大，且镜中世界透着邪性，似乎在潜移默化中牵制着自己的脚步。
一定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但顾月声已无暇深究。
顾月声看到顾星竹走在幽深的竹林里，湛星剑触碰竹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甚至能感到星竹的温度。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顾星竹没有抬头，只是慢慢地走着，任由雨滴从他的脸颊滑落。
镜中没有月光，顾月声无法调用灵力，只能无声无息地追逐。
可是怎么都触碰不到那个背影。
他的脚步也逐渐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失去了力气，跌坐于无垠的镜中世界，无神的目光落在空空荡荡的怀抱里。
星竹在哪里？
雨水从顾星竹的世界流淌进镜子里，逐渐淹没了顾月声。
他感到泪水的咸味。
意识逐渐涣散，只剩下执念负隅顽抗。
顾月声强撑着身体，却无力再站起来。
然而此刻，耳畔突然传来一身叹息。
另一股灵力终于借着这抹微光找到了他，只是顾月声无力抬头去看。
胸口的月亮散发出斑驳的光芒，而后碎裂成齑粉。
未知的力量开始气急败坏地破坏镜中世界，二人身下隐隐可见裂痕。
雨水掀起洪流，顾月声的手被紧紧牵着，像是怕弄丢了他一样。
两人的身体飘荡在汪洋大海之中，镜子碎片同他们一道顺流而下，顾月声的身体被护住。
尖利的碎片扎在那个人的身体里，他压抑住疼痛带来的闷哼。
过了好久好久，他们终于停止了坠落。
“阿声。”那人唤着他，声音艰涩，却带着眷恋的温柔。
但愿过去的我可以善待你，还有
他。
顾月声在地牢中睁开眼。
眼前的男人揪住他的头发，强迫顾月声仰头看他。
“顾星竹要带你走？”
男人看着对方如看死物一般的视线，手上愈发用力。见顾月声神色不变，便失了兴趣，把他掷在一边。
顾月声的身体撞上刑架，刑具掉在他身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他脑中一片混沌，自己似乎在昏迷时做了个漫长的梦，但醒来之后，仍然在地牢中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顾景天看着顾月声迷茫的眼，咬牙切齿道：“装傻？”
他心中恶念顿起，踩上顾月声的肩胛，恶狠狠地碾过。
血污渐渐染上光洁的鞋面，男人冷笑一声：“你还不肯说？”
再等等。
顾月声告诉自己。
现在不是时候。
他早已习惯了这等屈辱，可似乎在那个漫长的梦之后，顾景天这等蠢货让他愈发地不耐烦起来。
不耐烦得想要杀了他。
杀意乍起，脊背的九十九道咒文泛起红光，带给他剧烈的疼痛。
顾月声蜷缩住身体。
“想杀我？”
顾景天用力，讲顾月声更深地踩在脚下。
疼痛反而让顾月声清醒起来。
星竹。
他在心里念着弟弟的名字，强压下心中的戾气。
——杀了他。
那个为顾星竹压制的住的念头还是冒了出来。
黑色的力量自阴影中探出头来，似乎在向他招手。
上位者仍沉浸在自以为是的飘飘然中，还未意识到真正的危险已经降临。
他看着脚下之人的狼狈模样，脸上的笑容愈发快意。
“你们兄弟两个，就该是阴沟里的老鼠。”
爷爷看不起他天赋平平，那是他看走了眼。如果当初选自己去书院，他不会比顾星竹差！
凭什么？
——杀了他。
顾月声闭上眼，放任那个声音在心中叫嚣。
“你要是现在给我磕头，我会饶了——”
聒噪的蠢货终于闭嘴。
准确地说，他张大了嘴，但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这副模样倒是和他为人一般滑稽可笑。
黑色的力量化作实体，贯穿了他的身体。
咒文发了疯般攻击顾月声的经脉，此时黑色的力量汇入他的身体，让痛意愈演愈烈。
星竹。
他要去找星竹。
顾月声跌跌撞撞地走牢门。
当值的守卫路过牢房，见到顾月声如厉鬼一般的模样，刚想喊叫出声，便被黑色轻纱勒紧了脖子。
而后他瞪大眼，沉默地倒下。
顾月声不管不顾地往外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但他们在短暂的惊诧后，都像那个侍卫一样瞪大了眼倒下。
倒是安静得很和顾月声心意。
咒文已蔓延至全身，和满身血污交织出瑰丽而危险的颜色。
好疼。
咒文的杀意顺着血液传导到心脏。
他好像，痛得快死了。
顾月声乖乖地倒在地上，模模糊糊地想，要不要用最后的力气给自己挖个坑躺进去呢？
这样多少比曝尸荒野来得体面一些。
啊星竹一定会哭得很难看。
他的力量愈发微弱，眸子也暗淡下来。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星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