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我不适应的,反而是去那些高端的酒店、觥筹交错的晚宴、包括程厦家。
这都让我手足无措。
就像程厦不适应工地的板房一样。
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无论是我攀上云端,还是他走入泥淖,去对方的世界,都会很难受。
我叹了口气,然后坐到桌前,开始整理今天的资料。
程厦道:“你……睡一会再做吧,如果精神不好,工作效率也会不高的。”
我说:“还有三天就要跟县领导开会了,这些东西必须得弄好,你先睡吧。”
程厦还要再劝,可是感冒药和小太阳的双重功效下,他慢慢地睡着了。
我反复的看图纸,算预算,可是头痛欲裂,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只能出去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
窗外,是浩瀚到有点可怕的星河,漫天的繁星明亮得像个童话,而不远处传来的犬吠声,和烧羊粪缕缕上升的烟气,又时刻提醒我,这是在人间。
我想起我很小的时候,跟着奶奶住过一段时间平房,那是个自行车棚附带的小房间,得烧煤饼取暖,但很暖和,我的小脸总是被烘得红扑扑的。
那里为什么会暖和呢?就因为地方小吗?我想着想着,眼前的星空变成了那一排一排自行车,把手银亮,车铃清脆,飞快地朝我驶过来,
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挡,可是挡不住,那些星星变作的自行车带着一连串欢声笑语,从我身边嗖嗖的穿过去……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阳光强烈得我睁不开眼睛。
而我正在程厦背上,他正艰难的背着我下楼。
我想问,可是嗓子干哑,根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别怕,我们马上到医院。”程厦把我扶上车。
是哈日娜和青龙,程厦说我半夜发烧到痉挛,联系不上我们公司的司机,只能去找哈日娜帮忙。
据说她连哭带骂的把青龙叫来,把我送进了县医院。梗多面肥txt+v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我一会清醒一会模糊,任由他们拖着我走,消毒,挂上了点滴。
他妈的,怎么能这时候生病,我绝望得想哭,又没有力气,只能虚弱的躺在那里。
哈日娜说:“医生说这个针打完要是还不退烧,就危险了,必须得去市里大医院。”
“我不去……我要我的电脑。”
程厦一把将我摁在那里,声色俱厉道:“我告诉你,你不能什么时候都靠拼命来度过难关,该安心的养病的时候,你给我好好呆着。”
哈日娜很生气,她也听不懂程厦的意思,只是叉腰跟他对吼:“我姐都生病了!你凶什么凶,当领导了不起啊!”
程厦叹了口气,他说:“我不是领导,你……可以叫我姐夫。”
我打针的时候,暴龙他们赶过来了,程厦跟他说了什么,他们又走了。
大概是药物作用,我再急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程厦和哈日娜一同走了,到了晚上才回来。
程厦带了很多东西来。
包括一件很厚实的睡衣,毛茸茸的拖鞋、保温杯、糖水罐头、咖啡、护手霜……
他甚至拿出一包中草药让我泡脚,然后在泡脚的时候,帮我敷了面膜。
……别说住院,我平时都没有这么精致过。
“越是心浮气躁的时候,越得好好生活。”他说。
在袅袅上升的热气之中,我焦灼的心情也平静了一点,医院的环境嘈杂混乱,但我们这边却清清爽爽的。
程厦坐在简易床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用电脑画图,我竟然无端的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静好个屁!还有两天就开会了!
我问:“所以下午你都干嘛了?不会就专门买东西吧!”
他说:“以及晒晒太阳,感受了一下这里的风。”
……
我在心急火燎的住院,结果你特么在外面玩文艺!
程厦笑了一下,道:“这里刮得是西北风。”
“你之所以会觉得在车棚小屋很温暖,除了面积小之外,还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小屋在楼宇的包围下,附近来高楼挡住了风,第二,阳光照入自行车棚,形成了蓄热能效果,又传导给小屋。”
他轻声把那些拗口的专业词汇,解释成白话给我听。
“为什么我们会觉得乌勒吉村非常冷,因为村落的建筑是分散的,冬春季西北风一来,内部会形成冷风道,如果在建造蛟龙村住房的时候,穿插在老房子之间,将整个建筑布局变得集中紧凑,有助于形成一个良好的小气候环境,也能让原本的建筑避开寒风侵袭。”
县委大会上,我极力地模仿着程厦的样子,从容地、专业地解释着我的新方案。
他们都很严肃,除了我的声音之外,整个屋子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一个领导问:“既然西北向的房子承担挡风的作用,那它的保暖怎么样保证?”
“利用太阳能蓄热,那些老房子有很大的问题,都不集热,我们可以加盖一个阳光间,也就是在向阳面南加一个玻璃暖廊,它可以有效的保存太阳能的热量,然后将热量导入到整个建筑之中。也作为缓冲地带,不会让房间直面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