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得金和陈美娣的“战斗”被干扰,这才暂时停火,但陈美娣也不愿继续听,转身进窑洞去了。
母亲走了,王春兰待在外面也没用。
她纯粹就是看个热闹,分地不分地,分粮不分粮,都与她没半毛钱关系。用母亲陈美娣的话,她就是赖在余家吃闲饭的主,说是养头猪还知道哼哼,叫条狗还能看门,养着她除了吃饭,唯一的作用就是产粪机器。
王春兰倒是想的很开。
懒人自有懒人的生存模式,你们说我懒就懒,反正我也不要什么脸皮,只要我自己觉得不害羞,你们都拿我没办法。
作为最原始的啃老族,她就是吃定母亲不会真赶她出门,而余得金这个后爹,还要顾忌村里邻居的看法,对谁差都不会对她这个继女差。
这样混着就蛮好。
至于母亲说要再找个对象,那就看情况呗,从母亲和继父的婚姻就能看得出,这成家有啥意思,辛苦不说,生的孩子都没啥用,一个个能不气人就不错。
要是生下像余秋堂这样的人还行,起码自己知道赚钱,若都像她和弟弟秋实,那不害死她这个做妈的嘛。
很多人以为懒惰的人没有自知之明,其实她比谁都看的开,平日里不管家里发生啥事,她基本就是看笑话,能躲就躲,不能躲就保持沉默。
反正没人征求她的意见,她也乐得轻松快活。
余秋实看到母亲和姐姐都走了,这边只剩下他和父亲,父亲又一脸严肃,顿时就觉得自己很孤单,也想偷偷顺着溜走。
“老二,你老实待着,躲哪去啊,这分家的事,你也在边上听着,当面说清的事,哪怕我以后死了,你们兄弟都要记住,不要整得兄弟反目。”
余秋实闻言,只好重新坐在门槛上。
“哦,我知道了,爹。”
人是坐着了,但注意力却没有集中在大家谈论的事上,而是一直盯着余秋堂手下的篮子,刚才他听到几声小狗娃的叫声。
他也一直很想在养个狗,周围的小伙伴基本家里都有狗,看到别人出门,屁股后面就跟着狗,他就觉得很威风,还是蛮有趣的。
但养狗要吃粮食,他隐晦跟父亲刚提出想法,就被无情驳回,理由很简单,家里人吃的都不够,哪有什么东西喂狗。
剩饭当然也不能给狗吃,喂鸡还能打鸣下蛋呢,喂狗能干嘛,看门嘛,这家徒四壁的光景,有什么值得偷的。
余秋实的养狗计划胎死腹中。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余秋堂在手,想着他手抚摸在小狗毛茸茸的背上,不知道多舒服,他也好想有这种体验埃
真是羡慕死人。
“那你看我说的你咋样,我的想法是等小伟过两年成人,或者是等几年稍微大点,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将户口落下来,到时候就彻底分开,这两年暂时就这样维持着。”
余得金抽了一口烟,长长地吐出来,这时刚好一层薄云暂时遮住月亮,天地变成为暮色,使他吐出的烟格外清晰,仿佛是山林里初下过雨,刚出太阳蒸发起来的雾气。
而他的脸,也在烟气的氤氲下,显得有些模糊。
余秋堂也不急,父亲不说话,他就静静地等着。
气氛陷入冷常
大家都觉得很是压抑,余小伟正在就着月光写字呢,暂时看不清书本,只好暂时停下来。
他揉揉眼睛,发现大家都不说话,一时间不知发生何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大家的脸色都很复杂,和朦胧的月色一样,看不懂在想什么。
这段时间其实并不算久。
可在众人感觉里,却仿佛度过很久,终于余得金使劲吸了下烟锅,发现里面烟丝早已烧完,再也吸不出半点的烟,这才一边在地上磕着烟灰,一边叹息声。
“行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暂时就这样,我们帮着你们交,你们只需要将粮食每年给我就行。”
说完后,他又是长长一叹。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好,那这件事就这样吧,马上要秋收了,今年的秋收我们既然还不分开,那就一起干活吧,爹你看啥时候开始,就直接给我说,我会带着两个孩子一起。”
“就这几天的事,到时候我给你说。”
“那行。”
余秋堂应了。
想想,今晚的家庭会议似乎目的已经达到,该是散会的时候了。
但余得金微微沉默片刻后,又道:“老大,你现在分家了,以后日子就要肩负起责任,等过几年看对象的时候,我会给你攒好礼金,其他的你就自己想办法……”
微微停顿,又接着说:“今晚趁着这个功夫我也算是彻底给你说开,我以前对你要求严,也是希望你能长大后有出息……”
“爹,这种事就不用再说了,我也没觉得你打我有什么过错。”
余秋堂打断父亲的话。
他不想听。
他的心情有点复杂,一部分理智告诉他,这个年代的父亲都是这样粗暴,他们在家里基本是皇帝一样存在,不管是妻子还是孩子,都要服从他的领导和管理,稍微不留神,就可能换来拳脚相加。
但他们也起到了父亲养育的责任。
而父亲的辛苦和功劳,似乎给他么的错误提供了一层遮羞布,让人很难直接全盘否定他们,否则,父亲不一定能感觉到愧疚,倒是孩子们首先会有种放下碗筷就骂爹的负罪感。
可。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心里难以释怀。
他现在的状态是,能在形势上和父亲表现的很淡定,完全以成年人的交流模式交流。
可内心里,却一边在和父亲划清界限,一边却又告诉自己,没人是完美的,将父亲从这个野蛮时代套上几十年后的价值观,是对父亲的不公。
一直到躺在炕上,灯熄了,房间里飘荡着煤油灯的煤油味,他依然还在尝试建立自己的稳定价值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