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干活儿时，李志红忽然道。
“那我呢，我有出息吗？”
沈良轩反问。
李志红毫不犹豫，“没有。”
沈良轩：…。
“我更没有，哈哈……”
李志红放声大笑，田野间，他的声音穿透了对面的山林，真实而无奈。
沈良轩没有半分笑意。
重回七十年代
当天晚上下起了小雨。
一家人坐在堂屋门口，时不时便抬头望院子里看去。
“这雨来得不是时候。”
沈大伯一边裹着旱烟，一边略带愁道。
“可不嘛，”大伯娘在一旁搓麻线，脸上也带着轻愁，偏偏外面的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这粮食刚收上来，还没晒好呢，就来了雨。”
这要是下一晚上就算了，可要是接连着来，那粮食会发霉的。
“瞧着下不大。”
沈良轩在一旁道。
可晚上睡觉时，沈良轩还是失眠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搁在以往，屋外传来的细雨声，是很好的入眠音。
可如今一想到仓库里堆积的粮食，沈良轩就有些心烦。
和他一样的人，白岩村多着呢。
沈从石都没睡，就坐在门前看着。
队长倒是没去门前，可却坐在床上，时不时叹一口气，把他老婆都弄得心烦起来。
“睡吧，说不定明儿就停了。”
队长只得躺下，可闭上眼好久，都没有睡着，只得在心里祈祷：快停吧…。
第二天早上，沈良轩是被沈大伯的声音惊醒的。
“哎呀，没下啦！”
沈良轩翻身而起，走出堂屋一看，虽然地面是湿的，可朝阳已经在天际缓缓升起，今天又是个艳阳天。
他露出笑，“今儿晒一天，明儿再来一天，粮食就晒得差不多了。”
“是啊，”沈大伯连连点头。
吃过早饭后，一家人都去大坝那边帮忙了。
粮食收了，接下来就是翻地，然后种红薯和芋头啥的。
可挨傍晚的时候，大雨忽然来了！
在地里干活儿的人们愣了一下后，纷纷丢下锄头，往大坝那边跑去。
李志红和沈良轩跑得飞快。
虽然大坝那边守着不少人，可这大雨忽然就来了，根本来不及，只希望别全给弄湿了。
“贼老天！”
李志红骂道。
“ 说什么呢！咱们可是靠天吃饭，”追上来的吴旺家瞪了他一眼。
这庄稼人可是靠天吃饭的。
虽然现在禁止了牛鬼蛇神这套，可心里的敬畏是存在的。
李志红自知说错了话，更加快地往大坝那边去。
沈良轩晃眼瞧见一人从小路那边滚了一小块土坎，他脚步放缓，让李志红先走。
雨水打在身上，头发衣服全湿了。
沈良轩一把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捋，接着爬上那小土坎，走近了才发现，摔倒的人是沈青青。
“青姑？”
沈良轩赶忙过去，想把人扶起来。
沈青青疼得眼睛都红了，听见沈良轩的声音时，她吓一跳。
雨水让她狼狈不已，又摔了一跤，身上全是泥。
“扭到了？”
沈良轩见她没说话，便蹲下身，视线看向沈青青的右脚踝。
“没事儿，”沈青青扯了扯嘴角，自己扶着土坎站了起来，现在的雨已经大到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你快去大坝那边！粮食要紧！”
他当然知道粮食要紧，可现在周围的人都去了，沈青青的脚踝已经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可见十分严重。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直接蹲在沈青青面前道，“那边人够，来，我背你去郑伯那。”
沈青青吓一跳，急忙往后靠，“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
“什么没事儿，”沈良轩侧头，拧起俊眉，“你要是不想多受罪，就上来。”
“我…”
“沈祖婆这些日子本就身体不好，你要是再不顾着点自己，她会生气的。”
沈良轩说完，便又示意她上来。
沈青青咬了咬唇，最后还是往旁边移了移，疼痛顿时袭来，让她差点狼狈地蹲在地上。
但她强忍着，“我真没事，你快过去吧，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沈青青十分坚持，沈良轩索性不劝了，他沉默地起身快步离开。
看着沈良轩的背影，沈青青还挥了挥手。
而沈良轩来到大坝时，粮食已经被收进去了，只是人再多也比不上老天爷下雨的速度，他快速找到沈青青的大哥，低声跟他说了沈青青的位置和情况后。
沈青青的大哥便跑去找她了。
最后沈青青被十分生气的大哥送到了郑伯那，又一路背着她回家。
到家时，雨势减小，却不见停。
沈祖婆一看她被背回来，赶忙上前。
得知情况后，让沈青青的大哥把人送回房里，再给她找了干衣服，换好后，沈祖婆才问道。
“听你大哥说，良轩本来要送你去村医那边的，是吗？”
沈青青点头，“是。”
“你为什么不让他送你呢？”
沈青青笑了笑，“不严重，我能感受到。”
闻言，沈祖婆用拐杖指了指她已经肿了两倍多的脚踝，“都这样了还不严重？是不是觉得还没断腿啊？”
“没有，”沈青青握住沈祖婆的手，“奶奶，我心里有数的，再说了，那雨多大的，不得紧着粮食啊？”
“粮食要紧，可全村去了一大半，”沈祖婆轻叹一声，反手拉住她，“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可面上咱们都是沈家的，你还是他的长辈，外人是不会说什么的。”
沈青青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她垂下眼，“不会有下次了。”
“青青啊，你是不是…。”
“奶奶我想睡一会儿，”沈青青抬头笑道，“昨晚一直担心雨会不会连着下，所以没睡好，晚饭就麻烦几位嫂子了，不用叫我，我想多睡会儿。”
沈祖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亲自给她拉上被子，再轻轻拍了拍，“那就好好睡。”
等沈祖婆出去后，沈青青才拭去眼角的泪。
他们之间的辈分，沈青青比任何人都清楚。
即便她是收养的，可辈分就像是枷锁一样，沈青青不敢逾越半步。
家里好几个侄儿侄女呢，奶奶年纪大了，即便奶奶不在乎，可她不能不在乎，毕竟流言比任何利器都伤人。
沈良轩一家都洗了个热水澡。
沈大伯和大伯娘还在那说起抢收粮食的事儿。
“根本来不及，我和吴三婶儿都只有自己扑在那竹垫上，可雨来得太快太猛了，”大伯娘的头发还有些湿，她手里拿着干布，在那擦。
“今年的雨水多，”沈大伯抽着旱烟，“我记得良轩十三岁的那年雨水也多，还没收庄稼呢，大雨就接连不停地下，后来没法子了，咱们冒着雨收粮食。”
“那雨下了几天呢？”
沈良轩问道。
“收了粮食后，还接连下了三天。”
沈大伯伸出手，满脸凝重，“只有用火烘，可不能间断，不然就全完了，那两天，我和你妈眼睛都没闭过。”
“说这些做什么，”大伯娘听着就觉得揪心。
她看向沈良轩，“你说青青脚扭伤了？”
“嗯，很严重，”沈良轩想到沈青青那强性子就忍不住皱眉，“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