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季英然拜上”。她先将北通来的那封捡在手中,想起那日宫中夜宴,季英然那双少年纯粹的双眸,便将后一封也拎了出来。她虽然无意婚嫁,却也不介意身边有个人陪着。
她先拆开北通来信,将那一张两尺长的信笺细细读来,脸上神色一忽儿喜一忽儿悲,好似在读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一般——实则不过是一个人的日常起居记事。
看到最后一句,“上旬领将军令,出兵南下,隐匿暗行”,燕灼华微微一愣,赵叔叔给十七派任务了?有危险吗?她即刻便想给赵将军写信,好在理智尚存,知道不像样子,叹了口气将墨笔搁下。她送十七去建功立业,却又要因为路途上的危险阻拦这一切——岂不荒谬?
燕灼华胡思乱想了一番,便没有心绪再去看季英然的信,将他的信随手摆在书架上,取了一部《绿井词话》来看,想要平复心情。
这会儿看去,书里字字句句都触目惊心起来。
“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
十七在身边的时候,日子也不过平平淡淡过着,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天雷勾动地火的桥段,也不曾有大吵痛哭的戏剧上演。一件又一件的小事,溶在日常生活的间隙里,就像秋夜落满青石板的白霜,薄薄一层,被月光一照,就隐匿在月光的皎洁下,仿佛并不存在一般。
然而一旦分别,才觉出那深入骨髓的寒气来。
一个人的时候,孤单便如附骨之蛆、吸髓之虫般缠绕上来。
明明在他不曾出现过的年华里,她一个人也自在快活的。
如今却是,别后常忆君。
燕灼华合上手中书,长长叹了口气。自十七走后,她好像越来越喜欢叹气了。
忽然听到门外喧嚷声,燕灼华眉头微皱,扬声问道:“怎么了?”
绿檀匆匆入内,红着脸道:“是黑黑戈及大夫回来了。”
“太后不是要他留在宫中吗?”燕灼华问道。
绿檀脸上更红,她低声道:“黑黑戈及大夫说……换了地方他睡着不着。”
燕灼华看在眼中,摇头一笑,想到太后,到底是母女,便是恨极了也有一层爱在。她淡声道:“让他进来——说说母后的病如何了……”
入夜,燕灼华独卧寝室,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绿檀点起夜灯,隔着帘子柔声问道:“殿下,要茶吗?”
燕灼华朦胧道:“点一支合欢香……”
清甜的合欢香弥漫了夜的寝室,好似新鲜的合欢花就扎在帐角一般。
燕灼华半醒半醒中,望见帐角仿佛开出了云蒸霞蔚般的合欢花,一把把粉色小扇子般,坠满在她迷离的梦境里。梦中,十七立在暮春的合欢树下,同她温声道:“合欢,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
……令人欢乐无忧。
☆、第59章变天
燕灼华对自己婚事的态度忽然来了个大翻转。
一个月前,她还从太后精心准备的“驸马宴”中拂袖而去;一个月后,她同千夜瑾连婚期都在商议中了。人们说,到底是青梅竹马,在长公主殿下眼中,千夜少将军自然是不同的。
众婢女也都喜气洋洋起来,只除了丹珠儿偶尔还会为十七忿忿不平一下——而这点不平,在知道十七已经做上校尉之后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