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石头从西山回来,没有回林府,先回秦府跟母亲请安,说今天骑马累了,就在家留宿了。
秦夫人叮嘱他送个口信给媳妇,他答应了一声,就直接去了外院的房,表妹的话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现在心情很乱,不想回林府面对妻子,打发了一个小厮去林府送信。
林黛玉听了小厮的回话,半响没做声,夫君平日多在林府住着,夫妻俩偶尔也回秦府小住几天,但跟今天一样,直接抛下她,单独住在秦府还是头一遭,难道是家里有事瞒着她。
赖嬷嬷却有点急了,姑爷平日跟小姐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小俩口到哪都是同进同出的。自家姑娘还在孝期里,这姑爷一落单,万一被那起小蹄子钻了空子就麻烦了。
她极力劝自家小主子回府看看,省得出了纰漏,万一秦府有点事,姑娘也好替少爷分忧。林黛玉原本对丈夫还有信心,被赖嬷嬷七说八说,也有点动摇了,她犹犹豫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回秦府一趟。
秦夫人见儿媳回来,颇感到讶异,嗔怪道:“你这孩子,要回来怎么先派个人回来,母亲好让厨房做几道你喜欢吃的菜!”
林黛玉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只道:“玉儿记挂着父亲母亲,就回来了!”
秦夫人乐得眉开眼笑,说道:“明儿刚从西山回来,去小房去了!”
林黛玉奇道:“相公今天去西山了?昨儿没听他提起过?”
秦夫人闻言脸色一暗,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月娥表妹想到西山住几天,我就让明儿送她过了!明儿从西山回来,就脸色不好,玉儿你也知道的,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虽然吵吵闹闹的,但表兄妹感情却很好。如今你表妹出了这种事,明儿心里也不痛快!”
林黛玉不由怪赖嬷嬷多事,相公明明是心情不好,害得她匆匆忙忙从林府赶过来,搞得阵势象抓奸一样,倘若婆婆和夫君多心了,就麻烦。她也附和道:“是啊,难怪今天进来,没看到月娥表妹遇到这种事!表妹这样,玉儿也很难过。”
赖嬷嬷心里却没那么轻松,那日听周瑞家的意思,贾府打算退了表姑娘这门婚事,倘若秦夫人迁怒自家姑娘就不好了。
表小姐若容貌能够治好,秦夫人帮她寻门合适的亲事并不难,倘若那表姑娘,真得变成无盐女,只怕秦夫人会做主纳表姑娘进门。
亲姑姑做婆母的贵妾,可不比寻常的妾室,秦夫人手段又是个厉害的,自家姑娘身子又弱,倘若给表姑娘先生下长子就麻烦了。
她打听过了,秦夫人原先还想让姑爷娶表小姐,只因姑爷和表姑娘子不合,两人才没成。如今表姑娘出了这等事,姑爷和她又是一起长大,对她多了几分怜惜之心,倘若两人搅合到一起就不美了。
待林黛玉她们出去后,秦夫人对身边的容嬷嬷说道:“明儿媳妇心眼也太小一些!明儿不过回来住一晚,就眼巴巴地跑过来,生怕我给明儿塞人!我若是那起人,明儿房里早就有通房大丫头了!”
这话容嬷嬷不好接口,她笑道:“三夫人不是说惦记老爷和夫人吗?”
秦夫人冷哼道:“这话你能相信,我可不信!明儿媳妇没那么多心眼,八成是她身边那位赖嬷嬷搞鬼!你看她防月娥,防得多紧,倘若我有心,她一个老嬷嬷能拦得住?”
容嬷嬷笑道:“我们夫人就是厉害,火眼金睛啊!”
秦夫人笑骂道:“好啊,容嬷嬷,你然把本夫人比作猢狲了!”
容嬷嬷作势虚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叹道:“哎!老奴真该死!”
秦夫人瞪了她一眼,笑骂道:“得了,你这个老货,嘴皮子越发利索了!上下嘴唇一碰,什么话都能掰得出来,真是服你了!你是我身边的老人,谁还怪你不成!”
容嬷嬷道:“夫人谬赞!”
秦夫人正色道:“夫妻一体,明儿媳妇倘若再这样疑神疑鬼的,就别怪我给她塞人了!”
容嬷嬷不敢多言,只静静垂手立在身边,听着秦夫人唠叨着,她也不由怪三少糊涂,既然少爷已经派小厮送信给她,今晚宿在秦府,她还眼巴巴地赶过来,这不是疑心夫人和三少爷么?
秦石头听说妻子回秦府了,颇有些讶异,他不是让人送信到林府去了,难道他跟妻子错过了。他又看了一会儿,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眼前晃动的都是表妹那张哭泣的脸。
印象中的表妹很少哭,第一次见到表妹才五岁,她长得圆滚滚的,笑的甜甜,还会娇憨地唤他表哥,还把心爱的玩具拿出来给他玩。
那年冬天,五舅母去世了,他再次见到表妹时,她已经不是那个娇憨的娃娃,紧抿着嘴唇,双眼紧盯着小五舅母,双目喷火,整个人就跟刺猬一样。
他那时年纪小,不懂事,跑过去拉表妹的手,一把就被她甩开了,也不同他说话,他当时很生气,发誓再也不理表妹了。母亲安慰他,说表妹刚刚没了娘亲,心里不好受,让他不要怪表妹。
过了一年,母亲把表妹接了过来,父亲母亲和宠表妹,连哥哥姐姐也对表妹好一点,起初表妹不爱说话,也不爱跟他玩。后来也会跟他说话,一起玩,但是每次表妹都要挑刺,嘲笑他,再后来,他也不愿意跟她玩了。
两人见面时,总是要相互挖苦一番,每次表妹输了,她就找父亲母亲告状,害得他被父亲打手板,以至于后来母亲说外祖母让他娶表妹,他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抵死不同意这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