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榻边,俯身亲了亲南宝衣的眉心:“娇娇别生气,待会儿在马车上睡。”
正哄着,小姑娘打瞌睡厉害,直接睡倒在他怀里。
他抚了抚她细软厚密的青丝,叹息:“还真是……娇气啊。”
南宝衣睡醒过来时,马车已经行至城郊。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接过荷叶递来的冷水帕子,轻轻敷了敷面。
她神清气爽地放下帕子,好奇地卷起细密竹帘。
这里已是青山脚下。
因为今日是浴佛节的缘故,不少摊贩在这里售卖宝烛、香花等祈福之物,斋饭布席于路,来往百姓万人空巷,热闹非常。
皇城禁卫军在前面开路,马车后面旗幡招展,是盛京城里的文武百官和权贵子弟,再加上随行家眷和侍卫,跟来的人多达上千。
马车继续前进,最后在山脚下停稳。
萧弈合上书卷,道:“到了。”
南宝衣让荷叶手捧掌镜,对镜描眉梳妆:“我整理仪容先。”
萧弈耐心等了她片刻,见她终于打扮妥当,才让十言卷起车帘。
文武百官已经下了马车,齐刷刷站在路边等候他。
萧弈正要下车,荆簪布衣的楚怀南,忽然殷勤上前。
他手捧踩凳,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车前,恭声道:“请摄政王下车。”
年轻的天子,在权臣面前弯下了腰。
他生得温润如玉,有如朱兰玉树,可是他的姿态却放得那么低,眼眸里满含痛苦,嘴角却努力上扬。
看在众人眼中,就像是萧弈逼迫了他似的。
远处围观百姓,忍不住指指点点。
言语之间,都是贬低萧弈以下犯上,不敬帝王。
群臣看在眼中,更是心痛难忍。
他们效忠楚家,可他们的皇上却被一个来路不明的权臣欺凌逼迫,皇室衰微,令他们很想捶胸顿足,仰天长啸,放肆哭嚎。
可是,萧弈还站在那里呢。
他们也终究只敢暗地里想想。
萧弈垂眸,欣赏着楚怀南的谄媚和伏低做小,也敏锐地捕捉到他刻意露出招惹同情的痛苦表情。
他似笑非笑:“楚怀南,伺候本王,是你自愿的。怎么你这副表情,却像是本王在逼迫你?”
楚怀南道:“是,一切都是小人心甘情愿。摄政王不曾逼迫小人。”
他嘴上恭敬,可头却低得更深。
仿佛这些话,都是萧弈逼他说的。
百姓和群臣见状,反应更甚。
已经有暴躁的百姓开始带头辱骂萧弈,被禁卫军拖到旁边杖责,那些难听的辱骂声才稍稍平息。
萧弈盯着楚怀南看了半晌,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
楚怀南办正事不行,歪点子却是一套接着一套。
怎么不投胎去当女人呢,这副委屈兮兮又无辜做作的表情,不进宫争宠,去勾引糊弄那些个眼瞎的皇帝,当真是可惜了。
他没再搭理楚怀南。
他踩着脚凳下了马车,转身去扶南宝衣。
少女娇娇俏俏,削肩细腰,系着梨花白金边斗篷,行走间步态风流,瞬间就把其他精心打扮争奇斗艳的官家贵女比了下去。
她扶着萧弈的手,仰头望向山腰。
镇安寺绿瓦黄墙,掩映在葱茏树木之中,约莫要走上两刻钟的山路。
她提起裙裾,随萧弈踏上台阶。
好在山寺的青石台阶洒扫干净,连落叶都很少见,不怕弄脏了她的绣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