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乃国本也。
朱由榔同样欣喜万分,这还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血脉,第一次体验到当父亲的感觉。当然,作为一个已经逐渐成熟的“政治生物”,他也高兴于这个孩子对自己皇权稳固所带来的极大正面效应。
毕竟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二十四岁了,按照这个时代的一般看法,孩子都该打酱油了,可自己却还没有子嗣,很难不让大臣们犯嘀咕。表现在具体事务上,便是朝中依旧会让隆武的弟弟朱聿奥留在广州不得外出,并且许多人在对待吴王朱以海的问题上也比较暧昧。说到底,万一哪天朱由榔出现不忍言之事了呢?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敢打包票。
而这个孩子的诞生,则向所有抗清士民以及满朝文武、军中将帅宣示,他朱由榔后继有人,即使他过几年说不定哪天不小心挂了,自己提拔和信任的大臣、将领们也会拥护幼主继位,将他的政治主张继续贯彻下去。
故而,为了欢庆皇长子的诞生,瞿式耜提议全城欢庆十日,并大赦天下。
朱由榔虽然高兴,但觉得大赦天下还是免了,作为一名接受过法治教育的后世人,他对这种凭一己好恶就改变国家法度的行为非常不感冒。不过可以颁布特赦旨意,将许多犯有轻罪,和当年前几朝因为政治原因被判流放的罪犯特赦放回,其中更多的意味是表明一种“既往不咎”的态度。毕竟前几代的党争基本上都是笔糊涂账,谁是谁非难以讲清,干脆就此结束,既不追究,也不搞反攻倒算,从此翻篇。
关于孩子的名字,的确让朱由榔有些犯难,以他那糟糕的文学水平,实在是怕丢人,尤其老朱家孩子取名字限制颇多。
首先自己是“由”字辈,那么按照朱元璋给朱棣安排的字辈顺序,儿子应当是“慈”字辈,其次,依照明朝宗室金木水火土那化学周期表式的取名规则,“榔”是木旁,木生火,儿子就得是火字旁。
最终,在征询了瞿式耜和陈子壮等真正饱读诗书的大佬意见后,给自家儿子取名为“朱慈煊”,这个煊字很有来头,李白有诗云“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煊就是显达、兴盛之意,就这个名字的寓意而言,毫无疑问,朱由榔是想将其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
现在不是什么太平时候,他也没闲心像康熙一样去应对啥“九子夺嫡”的屁事,他已经打算好了,只要等这孩子稍长大一点,就直接加封为太子,稳固国本,以免某些有心之人瞎搞事。
在给孩子取名的过程中,朱由榔还重新对明朝的一些风俗制度产生了新认识。一开始,他还担心自己如果给儿子取了个大众的名字,会不会让民间老百姓难以避讳,这是因为后世时,他经常看到一些营销号文章,说什么明朝皇帝姓朱,所以朱元璋下令,民间不准称呼为猪,甚至还不让杀猪、吃猪肉。
这种言论在后世相当一段时间内大行其道,乃至于当时他的父辈们都深信不疑。
但一问瞿式耜才知道,这说法根本就是放屁!毫不夸张的说,有明一朝,就是历史上最不讲究避讳的朝代。
不仅姓氏不用避讳,就连皇帝的名字都不必避讳!
朱元璋还专门就此发过甚至,言道“二字名不偏讳”,也就是说朱由榔这三个字,除非你非得作死直呼皇帝大名,否则只出现其中任何一个字都不算避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典型的便是明成祖朱棣,诗经里面有一篇题目就叫做《棠棣》,也没见着让改啊?以至于明朝学者感叹“如文皇御讳,诗文中多犯之”,谁tm追究这个了。
至于所谓避讳猪字的传言实在鬼扯,事实上,只有当年不正经的正德皇帝朱厚照下旨干过这事,结果圣旨发出不到三个月,就被首辅杨廷和给顶回去了。
恰恰相反,清代的避讳制度才是最严苛的,最典型的便是如康熙名叫玄烨,于是人家《道德经》里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硬是被改成了“元之又元”,雍正叫做胤禛,于是史书里宋太祖赵匡胤硬是被改成了“赵匡允”,还有史书里的各种“胡”、“虏”、“夷”等等游牧民族称呼,都得改。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令人啼笑皆非。
而在明朝,真要按清朝那种避讳法,或者是后世某些人“明朝不能叫猪,得叫彘,否则要杀头”的智障说法,那当年他朱由榔当年不和崇祯皇帝朱由检犯讳了?怎么既没被砍头,也没有改名啊?
这小子出生的也是时候,还有几天就是元旦了(古代管今天的正月初一春节叫做元旦,清末袁世凯为了引进西方历法,才将元旦这个传统节日从正月初一改为西历的一月一号,反过来把正月初一唤作春节),在宫廷内务用度上一向非常抠门节俭的朱由榔,这回一改往日作风,硬是拿出了几千两银子,让内侍采买定做大量烟火,在肇庆城中鸣放十日,与民同乐。
正值新年,自崇祯以来,在战争的拉锯和阴云之下担惊受怕了多年的百姓第一次迎来了一个值得欢庆的新年,他们不再需要担忧鞑虏和乱兵的劫掠,不再用面对沉重的赋税和摊派,满心喜悦的迎来新的一年。
不仅是肇庆,内阁和朝廷可能是考虑到某种安抚激励民心的作用,明廷辖内各地主要城市都展开了欢庆活动,无数老百姓扶老携幼,跑到就近的城池里观看烟火,大大小小的商贩活跃起来,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一幅太平安乐的景象。
不少经历离乱之苦,从江南逃到此地的百姓见状竟是涕泗横流,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太平时节。
人民总是淳朴的,他们的感情往往显得如此朴素,听闻皇子诞生的消息后,居然有上万百姓跑到肇庆城南的佛寺、道观为皇长子祈福。
甚至十几名因海贸受益的广州商人,自发集资,在城郊建了一座生祠,用于给天子和皇子祈福,附近州县百姓闻讯,成群结队的前往上香,络绎不绝,人气一时超过了广东本地的各大庙宇……
在喜气洋洋的笑容和诚挚的祝福背后,是千万士民的人心向背和天子那已然牢不可摧的统治基石!
第30章 密谋
新年伊始,不同于两广、湖广等地的喜庆,清廷统治的地域中,由于满清朝廷越加沉重的摊派和大肆扩军,本就被战争摧残过的百姓生活愈加艰难。
江西布政使司,南昌城郊,一处僻静的院落内
曾经弘光政权的内阁辅臣、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姜曰广,惊喜地打量着眼前来人。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普通士子打扮的年轻人,今日一早,就以“原南京故旧学子”的名义造访自己,他当时还疑惑,自己当年在南京卷入党争,被马士英等人踢出了朝堂。紧接着江南沦陷,便干脆在南昌隐居,已经很少有故人前来探望了。
等他将信将疑的让门子把人带来,就更疑惑了,因为自己都没见过这人啊,正待要逐客之时,这年轻士子却是让自己屏退左右,姜曰广当即照办,因为他清晰的看见,那士子在桌案上用手指画了个“明”字。
“你是肇庆派来的?”
“回禀姜阁老,在下为锦衣卫探马司中任职。”(探马曹好像有点难听,还是司比较顺眼)
“你此番来所为何事?莫不是天子要派大军收复江西了?”
姜曰广闻言欣喜,当初自己被排挤出朝堂后,就一直想着回去,结果形势一天比一天糟糕,眼看着大明就要玩完,更加绝望了,只想着就此结舍隐居山林,做个“前朝遗民”。
但年前,桂北大捷和湖广光复的消息传来,整个江南都陷入了空前震动当中,曾经萎靡的抗清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浙闽山区和安徽南部许多早已不满清廷统治的士绅纷纷勾连起来,反抗清廷的税收摊派和剃发令,影响颇大。
姜曰广同样也动了南下肇庆出仕的想法,但作为当年的东林党大佬,肯定不能就这么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怎么也得让内阁和天子请一请吧?结果,也许是干脆就忘了,也许是朱由榔对待东林党人的态度让有心官员明白了风向,满朝上下似乎都忘记了这位尚在江西隐居的原弘光朝阁老。
直到锦衣卫的赵纪、雷潜等人接到朱由榔指示,开始部署渗透江西、山西、江南等地任务后,才想到了这位前阁老。
姜曰广本来就是江西南昌人,在本地很有威望,姜氏也是本地的名门望族,人际关系网相当广阔,即使是和满清,清廷出于统治的需要,也往往会和地方的豪族们有不少往来。
这是一个极佳的突破口。
“朝廷的确打算在今年出兵,不过不是现在,至少还有几个月,在下此来,是希望得到阁老的帮助。”“哦?有何需要但说无妨!姜某曾为天子辅臣、世受国恩,理当为国效力。”
姜曰广目光闪烁,在他看来,这是一个自己重返朝堂的绝佳机会,之前虽然自己的资历也不浅,可说一千道一万,当初天子危在旦夕,清军兵临两广,光烈朝廷初创之时自己没在啊,少了这份从龙之功,就算去了肇庆,恐怕也得不到重用,反而还会受人讥笑,徒白损了自己这个前阁老的颜面。
如今却是不同,如果自己果真能够在江西做出些什么来,届时有了这份滔天功劳,再回朝任事,加上自己的资历,就绝非能够轻易打发的了。
那年轻人细细解释道
“阁老知道,江西表里河山,是江南门户,南昌、九江、赣州都是雄城,易守难攻,若是日后我大军东征,恐怕要吃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