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下学期上初中!现在跳到五年级下期吧!”小包语出惊人,几个老师围过来。
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侯老师说:“你先去教室,我要报告校长。”
校长的回话没有等到,就到了清明节,江城依旧雾蒙蒙地。
清明节前一天下午,小包四点一放学,就冒着细雨早早跑到建七商店门前的公交站牌旁,那里有一个老头蹲坐着,面前一个竹篮,上面盖着一块布,竹篮里是腌制的雪里蕻。见公交车到站,人流增多,老头就低声叫卖一声:腌雪里蕻,两毛钱一把!
一个白衣蓝裤的警服下了车,五十岁左右的白大盖帽警察,大怒,这里不允许投机倒把,立马上前,阻止老人继续叫卖,提起老人的篮子,还把盖布扔还老人,喊着周围的路人:都来拿!都来拿!老人无声地坐在水吉吉的地上,很无助。
小包同学立即上前,撇着还不熟练的汉口话,大叫:“警察叔叔,还给我爷爷!他要卖些钱,明天给周总理买个花圈。”
白衣警察愣住了,周围的人也像是谁使了定身法,时间在那一刻像似静止一般。警察首先回过神来,转身把竹篮放下,立正,向老头敬了个军礼,又在衣兜里摸出五毛钱来,放在竹篮里,看了周围的人群一眼,转身走了。
围观的人和伸手拿菜的人动了,有的把菜还回竹篮,有的掏出三毛五毛,小包看见有人没有买菜,也放了钱。自从小包说出那个名字,没有人说话,语言是多余的,空气中流动着一份凝重。
老头问小包:“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学校的?几年级?”
小包同学很臭屁地说:“萍水相逢,何必相识?有缘会再见的!”转身走了。
老人很好奇地看着小包背影拐弯进了宿舍楼那条路,也走了。
和平饭店位于青山商场西边,大门朝北,对面就是武钢大学,长长的水泥围墙外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一直贴满无数大字报。开始小包经过这里时没有注意,四五清明节那天,突然就有大量人围观,雨伞相碰,没有人发火,面色沉重,点头一下互让位置,再看下一张。
小包也在现场,下午上课的那一周,他是不用去厂里的,时间赶不及。天色不晴朗,无法判断到没到饭点,所以就经常问路人或熟人:叔叔!几点了?遇到有手表的人,很高兴有显摆的机会,高高扬起手臂,看一眼说:十点一刻。还不说可,说凯!遇到没有手表的人就不好了,人家以为是笑话他,就恼怒地说,小崽子!一边玩去!
手表!在这个时代是个高档奢侈品,不说罗马表要外汇了,那得到友谊商店才有,亨利表行也有,大多数二手货。上海牌钻石牌宝石花牌男表一般都是130元以上,一般青工得半年省吃省喝大积攒这笔钱。分配来的青工一般都是30块多点,像包爸这样的四级工人才50块4毛。说远了。
下午上课的那一周,小包上午无论到哪里晃荡,书包一直都在挎着,问了时间,立马就往四食堂跑,就这样,还是有饿着的时候,但他也不说,跑远了,误了饭点,肯定有惩罚。
再说小包看大字报,清明节前后的大字报很有看头,有的激昂热血,有的叫人低头沉思。人们担忧国家将何去何从,前途迷雾蒙蒙。只有没心没肺的小包,这个先知者知道之后的发展,但又不能说出来,表情怪异,既有焦急的期待,又有希望的笑颜。小包把一些激情四溢的文字回家记在获奖的那个本子上,等待日后观看。
到了六号,天京广场的事传到江城,广场事件被定性为反革命事件,江城的火药桶也爆发了。小包从大字报上陆续抄回一些诗词。其中就有那个广场转载来的“扬眉剑出销”。
清明节过后,天气渐渐晴朗,街面上开始戒严,满载穿着军装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一辆一辆奔驰着。不知道又要冲击谁?侯老师也在班级里告诉他家,放学直接回家,不要在街上逗留。
小包的笔记本就是那五个奖励的作业本。不同以往的作业本,这是牛皮纸50页的加厚笔记本,封面上印的就是笔记本,内页也是厚纸。
小包在上面画着许多谁也看不懂的线条符号,夹杂着字母、图形、有的地方还画个小动物简笔画。包爸见过这个本子,以为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没有多管。
这一周的周四,侯老师对小包说:跳级的事跟校长说了,校长说就不另外出题考试你了,等下周中段考试时,你直接做五年级的题目,过关了就跳级,不能过关,还继续在三年级慢慢上课吧!小包这才放下焦急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