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压迫之感欲显欲实,且压得朝官的心都快骤止,殿上的陛下,终于开口了。
声自定下压灌而至,饧眯着那双带戾的眼眸,寒祈问道:“孙爱卿,你方才所禀,可是何事?”
方才承禀,孙大人晓清陛下当是字字句句皆听清明。只是人虽清明,可如下竟是复询,这一番重复的询,叫孙大人的心险着没从嗓子眼蹦出,心中空落颤了一下,脸上血色再消数分,孙大人的身子不受控的又往地上贴了些许,颤语回道。
“禀陛下,禀陛下……”
连着道了数声的“禀陛下”,可这需要言禀之事,这孙大人却不知该从何处再详一遍。就在孙大人颤颤巍巍强压心下恐惊时,那殿上的皇帝显然已无耐性。本就游戾着伐杀的眼,眸色突然往下又暗几分,当那暗下眸色的眼落审在孙大人身上时,寒祈说道。
“连自己想禀之事都给忘了,看来孙大人年事是真的高了,这记性也不好使了。既然孙大人如今连记性和脑子都不中用了,那朕,干脆替孙大人废了,如何?”
记性和脑子不得用了,就得将这些无用之物全部废掉,寒祈这一番话,实是惊心。也是因了寒祈这一番惊吓的言论,叫殿堂下的孙大人彻底没了面上血色。
血色瞬消,不过也因得这惊得连血色都散的骇人之语,孙大人倒是拾回了自个的脑子。不再支吾不知言语,而是往下重重叩拜,孙大人说道。
“禀陛下,如今民间广有人散布谣言,说浩北之军已是服臣逍遥王,且全军整军待发,极有可能起兵谋反。”
极有可能起兵谋反,孙大人这一番话也算委婉了,毕竟这民间的谣传,只要长耳的,或多或少都能知听一二。而这可知一二的闻听中,逍遥王举兵谋反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断无半分假虚。
极有可能举兵谋反,孙大人这一番为保慎言的禀言显然惹来寒祈失声一讽。他和寒烨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自小若是要说何人能与之对上一二,整个皇宫数下来,也就只有寒烨能入得了他的眼。也正是因为这位皇弟是他所留神,所要小心的,所以对于寒烨,寒祈远比寒烨所知更了解他。
极有可能举兵谋反?
对于他的这位同父异母的胞弟,他怎会仅是极有可能谋反?谋反之事,怕是早在自己夺得皇位前,就已入植寒烨心中,如今的谋反,对于寒烨而言,那是势必要行的事。
既是必行,孙大人这番为保谨言的话,何不换来寒祈刺讽。就是那冷讽的一句刺笑,惊得孙大人连着心都快不能跳了,也正是这冷下的一番刺讽,寒祈说道。
“极有可能起兵谋反,看来对于朕的这位皇弟,孙大人还报有一丝盼思呢。”
“陛下恕罪,陛下请恕罪,是臣妄凭妄言,求陛下宽恕罪臣。臣此生只忠于陛下,断无半分他思,还望陛下明察。”
“朕不过随口一说,孙大人这般紧张,莫不是做贼心虚了?”
“臣……臣……”
上位者,手握生杀大权,杀伐不过一念之间,对于这种握掌着自己性命的人来说,不若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他心中不喜,于自己而言下场也仅有一个。刚才为保谨言,显然那一番话已叫陛下不喜,如今这戾语下的吐喃,孙大人这儿仿佛已见死期临近。
原觉着下一刻,只怕自己的命也将交代此处,孙大人心中也报必死之念。谁知心中都已现了绝望的他,下刻竟是听到寒祈说道。
“朕是否明不明查,这一件事孙大人大可不用担心,倘若孙大人真的忠于朕,朕也不是个滥杀贤良之人。至于我那皇弟,呵,想来这朝野上下传流的秽语,怕不只是举兵谋反之事这般简单吧。”
寒烨可不是个无脑无能之人,举兵夺权,这可是谋反大罪,叛国的大事,就算他真能起兵,朝野上下怕是难叫人信服。他的皇弟,他心里头最是清明,若是真想夺了自个手中权位,依了寒烨的行事处风,断然不会单凭一支浩北悍将,就想干这夺君夺权的谋反之事。
寒烨。
寒祈是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