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专属于萧楚宁的好马,此时马背上正负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伏趴于马背上的男子,身上连插数箭,一身银色戎装,与自家幺弟离军时所着一样。银色的戎装,此时早叫鲜血染红,便是那染在银铠上的血,也因干涸现了乌红。乌乌的红,缀点在银铠在,而就是这一个身着银铠的躯体,本当置了脑袋的项颈处,此时竟是荡空无物。
空荡荡的颈部,这身着银铠的人,他的头颅早已叫人斩去。而在这趴伏于马背上的尸首后,不少马车正列队前行,车轱辘因着马匹的牵拉,发出刺耳的声音,而就是这荡发着刺耳滚声的马车上,却堆垒不少东西。
马车,本当用来运送补给粮物的马车,此时正一车接着一车驼运尸体,而那些像货物一般叫人垒堆于马车上运行的尸体,不是旁人,正是八日前随着萧楚宁一旦出军,暗袭敌军运送粮草的军队。
兵士,如今如了货物一般,叫人垒于马车送回浩北,这一幕,对于军中将帅的冲击可想而知。而这一份冲击之下,那银铠戎装,伏于马背上的无首残尸,最是叫人触心。惊下的触,连着心在那瞬也直接骤了停,眼前一切仿佛消失,此时的萧楚愔,她的眼中只有那具伏在马背上的尸首。
闯入营中的兵士说了,萧家小少爷回了。这本当是件好事,因为那叫大小姐挂于心内的焦,终于可以落了。只是再闻小少爷回军后,大小姐面上竟无半分欣喜,反而是厢竹不得明的恐惶。
恐下的惶,就好似已是料预到什么,就是因了大小姐那露出的惶,失魂一般的急离,厢竹那儿也是顿了一瞬的愣,而后随着萧楚愔匆匆赶了出来。追于大小姐身后,急匆匆朝着军营阵前奔去,好不得赶上大小姐,正想询了此处究竟发生什么,下一刻,当视线落到那渡行的马,以及马车上如物一般随意对垒的尸首,下一刻,厢竹失声惊了。
惊出的惨呼,整个人的魂那瞬直接散了消,便是这一声惊下的呼恐,却将萧楚愔荡游的神从绝惊中震了回来。震下得归的魂,视线再度焦落在马背上,当萧楚愔的视线焦落于马上尸首,看清那人身上的银铠以及身形,下刻,萧楚愔直接冲了上去。
上前的冲,稍惊了马儿,也是因了马匹略受了惊,那本当趴伏在马背上的尸首,因了马匹一颠直接摔于地面。重重摔落,砸跌于萧楚愔跟前,看着尸体落了摔,萧楚愔的脚步再度顿了停。
与那尸体如今仅隔区区几步,便是这区区的几步,对于这副尸骸,萧楚愔看得更细了。
一身银色的戎铠,那是浩北军中专属于萧楚宁的颜色,因着幺弟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加之模样生得又是一等一的俊俏。所以当幺弟立誓要随军上征,再踏入江湖前必扳倒寒祈朝政为天下百姓谋利时,浩北之军特为萧楚宁独造的一身银铠。
银光闪,剑影虹,军中少年志苍芎。
萧家小少爷的身银剑虹,在浩北军内是最不容忽视的一道存在,就是这一道谁也无法忽视的银,如今竟是倒跌眼前,尸首两分。
自家的幺弟,绝不可能就这样死了,无论如何,萧楚愔都不愿相信。所以就算眼前的这一道银,是专属于自家幺弟的银,这一副银铠,是专属于自家的银铠,萧楚愔也不愿相信,不愿相信跟前这具残尸,就是自家幺弟。
不愿相信,所以不肯前行,哪怕与那尸体仅是离隔几步,萧楚愔也不愿上前确认。明明不愿相信,也不肯上前确认,甚至一度想要错开眼,不去看这一具尸体。可她越是这般不肯信,不相信,那一双眼越是焦距于尸首上,一寸一寸细着琢辨。
细下的辨琢,每一寸都不愿错移,也是这不愿错移下的寸寸辨审,萧楚愔的心,也一分接着一分逐渐压了坠。
这副残尸不可能是自家胞弟,萧楚愔的心里,一遍接了一遍不停复警。只是这样的复警下,双眼的认辨却一次又一次推翻她心下的自我示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