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涛没有打扰罗总工作,他朝暼过来的人摇了摇了头,示意他忙他的,不用理会自己,然后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
坐在上首的罗东一边听助理做简报一边用余光打量叶涛,一心二用的琢磨他找自己干什么。
叶涛安静的坐了一会儿,伸手拿起了茶海边的报纸,但没有翻看,而是随手折好搁在一边,然后谙熟于心的备水,润杯,置茶,冲泡。水如白链直泻而下,杯口水汽冉冉,似白鹤腾飞,茶叶上下翻动,如苦海浮沉的芸芸众生。
在周家那种地方待得久了,就算是乡野村夫也能被熏染出几分风雅意趣。不过叶涛不是风雅之人,也无心附庸风雅,那时泡茶,练字,抄写经文,只是为了消磨时间,磋磨脾性。他希望自己可以不惊不躁的面对命中疾苦,可最终却落得满身疮痍,比丧家犬还要狼狈,别人看他可怜,他只觉得自己可笑。
“一小时以后打给我。”罗东挂断电话,摘下蓝牙耳机扔在桌上,头疼似的揉捏眉心,“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会在茶里下毒谋财害命吧?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你一句话,明儿我就娶你过门,人都是你的,家产算什么?”
“走吧。”
“上哪儿去?”
“领证儿。”
罗东被他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模样逗乐了,可当接过他奉来的茶时,那昙花一现般的笑容便隐没了:“海余不是周子骞的人,接你去治病也是实话。但是,他打哪儿来要往哪儿去,他师傅是什么人,和你到底有什么渊源,我没能问出来。”
“别纠结那些了,事到如今,哪还有……我做选择的余地?”叶涛捧着自己那盏茶,神情比杯中的清茶还要平静,心下却五味杂陈。当初他不听罗东劝告,执意要趟周家那趟浑水,最后落得这步田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自作自受并不值得可怜。可罗东始终没有离开过,替他照顾雨桐,为他劳心劳力,甚至于做好了照顾他一辈子的准备。
“东子,感激的话……你不稀的听,我也就不说了。喝了这杯茶……就送我上路吧。”一杯清茶,敬两世知己,不言谢的叶涛心中满怀感激。
好友两手奉来的茶,罗东想喝却难以下咽,他搁下茶盏,点起烟来深深的吸了一口。从缭绕的烟雾后抬起头,眉心微皱,目光清明而又复杂:“你从来不会冒冒失失,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就决定跟他走,是病急乱投医还是不想让我给自己最好的朋友再送一次葬?”
就像叶涛深知罗东的脾气秉性一样,叶涛心里想什么打算做什么同样瞒不过罗东。
“活成这副德行,我早就不怕死了……”后面的话叶涛没有说出口,但罗东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不怕死,但他怕生不如死,也怕关心他的人看着他生不如死却束手无策。
一阵心照不宣的沉默过后,罗东把烟递到叶涛嘴边。叶涛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久违的烟草味显得有些辛辣呛喉,难以适应的肺脏立即起了排斥反应。
叶涛咳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而后脱力的靠在沙发里,玩笑似的说:“下辈子我真给你……给你当儿子,名正言顺的……让你为我操心受累。这辈子就算了……这辈子你帮我养大雨桐就好,我这个‘包袱’……不该落在你肩上。我知道你仗义,但我不能因为你仗义……就坦然无愧的拖累你,那太无耻了……而且我也不忍心。”
“成,下辈子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你要是再敢招惹周老二那样的货,老子就名正言顺的打折你腿!”罗东也玩笑般的回应,可脸上并没有说笑的轻松,反倒皱着两道眉,烦躁而又专.横,“至于这辈子的事儿,我得再琢磨琢磨。你也甭跟这儿结结巴巴的煽情了,我不发话你哪都别想去。”
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叶涛的身体已是朽木朽株,普通大夫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如果叶涛留在这里修养,也许要不了两年就油尽灯枯了。事到如今,除去死马当活马医,哪还有第二条路走?可是叶涛这一走是奔着活不成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