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当真是个十分乖觉的小孩,他在冰台院住了才不过数十日而已,平日里虽总是能见到齐念,但齐念素来便很是清冷,也不怎么与他亲近,却让他摸索着竟将她的脾性都熟知了。
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姐姐虽然令他心生亲近之意,但若是此时吵闹的话,说不定他便要被扔进房间里关禁闭了。
于是这个小小的孩童便紧紧的攀附着姣梨的衣襟,费力的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小嘴却抿得紧紧的,连一丝声音都不曾发出。
显然这次的诊脉依旧毫无所获,柔儿没有任何病症,但她却好似一只原本盛满了水的木桶,此时却在桶底破了个小洞,她的生命力便随着那个洞渐而流逝,无需多少时日,她便要衰竭而死了。
相府中什么好东西没有,齐念也曾请华章送来了许多名贵的人参灵芝,将这些东西配了补品熬成药汤喂给柔儿服下,即便是她真有什么要命的病症在身,服食了这样精贵的汤水也会能拖上一段时日,而不是似如今这般,竟一点儿效果也不见。
齐念那双秀婉的娥眉不由愈皱愈紧,全然无法释怀了。
这当真是她行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一个病人如此束手无策,竟连半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的死去。
虽然她现在还有那一口气在,神智也尚有清醒的时候,但若是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没命那只是迟早的事儿。
实在是无法,齐念只好向照顾她的小丫头吩咐道:“还照之前的方子熬了补品给她吃,若是再有什么不好,就立马来告诉我。”
小丫头们忙点了头应了声。
柔儿早在三五天前便水米不曾入口了,若是强行灌入她的口中,下场也势必是要吐出来的,所以这参汤若是停了,可真是要立马断了她的性命。
齐念虽然不知她这究竟是为何如此,但几乎可以确定一点,她在天阴城到长乐城的这段遥遥路程里绝对遭受了很多的苦楚。自打齐府勾结衙门将她们所有人赶出庄院时便已然是个开始,后面那一连串的苦难,有衣食不保之忧,失去齐南之责,骤然所见全家都被灭门的恐惧,再加上这千里迢迢的奔逃,早已让她这弱女子到了强弩之末,不论是身体还是心智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而这股压力就在见到齐念,向她诉说了这前因后果之后,便彻底的松懈了下来。
可以这么说,之前柔儿能那般坚强的撑过了千辛万苦,如今卸下了肩上的重负,却是连她要继续活下去的力气也随之消散了。
强弩之末的结局,势必便是弓折弦断,焉有命在。
或许早在那一日,那个她抱着开心在稻谷场上提心吊胆的睁眼过了一夜的那个清晨,就在她抬手推开门看见所有人的尸体都呈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她的性命便已然也留下那滩几乎铺陈遍地微微凝固的血液之中了。
齐念站在暖气熏香的堂间,明纸所糊的窗台透进来的雪光无比的明亮,照耀在她手中的信笺之上,倒是有些微微刺目。
那张窄窄的信笺上不过寥寥数字,她本来一眼便可全然扫入脑海中,是无需再次细细去看的。
但她却好似看不懂这字了一般,仔细的定定的看着了许久,直到她那纤长白皙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了,她依旧还死死的盯着那短短的两行字。
沈墨奉七皇子殿下之命于天阴城寻金镶玉玺,无果,已清扫干净,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