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铮海微愣,眸光不觉转向了一旁的谢尘暄。这位年轻的皇子,向来沉稳内敛,此刻却将决断之权全然交付于一个女子之手。
谢尘暄目光深邃,淡然回应,“凡涉及治病救人之事,皆听从曲大小姐之安排。”
此言一出,项铮海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大半。他深知谢尘暄的性格,若非有十足的信任与把握,绝不会轻易将如此重任托付于他人。既然连他都如此信任这位曲大小姐,那自己又何须多虑?
于是,项铮海不再犹豫,转向曲轻歌道:“城中最为清静宽敞的院落,现下唯有驿站一处。驿站分为前院与后院,前院有四个小院,每院各有十则室;后院仅有两院,每院三室。本官原想安排诸位贵客入住后院,因后院更为清静,室宇亦精致些。只是不知殿下与诸位意下如何?若是不介意,前院倒可充作曲大小姐所言的‘患者集中营’。不过请放心,前院与后院之间,隔有花园,病人之动静,断不会影响到诸位休息。”
曲轻歌听罢,未曾有丝毫犹豫,颔首道:“那便定在驿站前院。项城主,还请速速派人前往各家各户,将病患接来。再遣一人引我等前往驿站,我需得先行安排整治一番。”
项铮海点头应允,却又流露出些许担忧之色,“只是曲大小姐,只怕有人不愿离家。”
曲轻歌微微一笑,眼中透露出坚定与自信,“先将愿意之人带来,不愿者登记在册,待我看完四个小院、安排好诸事后,再亲自前去相请。”
项铮海闻言,连连点头,“好,好,一切便依曲大小姐所言。”
“唤我曲大夫便是。”曲轻歌淡淡说道,随即转向项铮海,“项城主,劳烦您派人领我等前往驿站。”
项铮海从善如流,改了对曲轻歌的称呼,随即唤来一名侍卫,领着曲轻歌与其他几位太医前往驿站。
待曲轻歌等人离去后,项铮海方才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谢尘暄。想起方才的吩咐,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惶恐,“殿下恕罪,下官这便去召集城中现下可用的侍卫。”
谢尘暄摆了摆手,声音平淡却充满力量,“不必急,先按曲大夫所言,安排人去接病患。从此刻起,病患之事,当为首要之务。”
听到谢尘暄的这番话,项铮海心中的惶恐渐渐消散。自谢尘暄与曲轻歌入城以来,他仿佛找到了久违的定心骨。近两个月的慌乱与迷茫,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出路。他不再一边忙碌一边质疑自己的决策,也不再怀疑这场疫病是否有终结之日,项良城是否有重现生机之时。
现在的他深信,只要紧紧跟随在谢尘暄与曲轻歌的身后,事情定会渐渐好转起来。
正如项铮海所担忧的那样,愿意离开家中前往驿站的病患并不多。其实,用“不多”来形容已算是委婉之辞。事实上,自项铮海派人挨家挨户传达消息后,真正愿意前来的病患仅有四五人而已。
这四五人之所以愿意前来,皆因他们孤苦无依,无牵无挂,住在哪里对他们而言并无太大差别。更何况,一听闻驿站中有新来的太医为他们诊治、照料,他们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曲轻歌在仔细查看了这四个小院的环境后,便根据病患的症状轻重程度,为他们分配了各自的住处。随后,她带着青月以及项城主派来的几名侍从,挨家挨户地去请那些尚未愿意前来的病患。
而此刻,驿站内的李太医看着曲轻歌离去的背影,不禁冷嘲出声,“哼,一个小丫头片子,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什么‘患者集中营’,简直是胡来!真是浪费时间。”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然而周围的四位太医却都选择了沉默。他们相互交换着眼神,却无一人出声反驳或附和。
在曲轻歌医脚的旨意下达之后,曹太医便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旁,他一边细致地整理着药材,一边低声说道:“即便是她胡闹,我们也只能依着她。陛下在出发前就已下令,项良城内的所有太医,都必须听从曲大小姐的差遣。”
这番话落入李太医的耳中,他面色顿时铁青一片,他冷哼一声,愤然扔下手中的药草,转身拂袖而去。
这简直是个笑话!
他身为太医院的院判,居然要听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的调遣!
他倒要看看,这位所谓的“曲神医”究竟是如何治愈这些诡异病症的。
曹太医望着李太医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厌烦。与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共事,实在是令人不悦。
而曲轻歌对此一无所知,她带着青月,走进了第一家需要说服的人家。据侍卫所言,这户人家有个六岁的孩子生病了,病情已经发展到高烧不退的严重阶段。
曲轻歌几人刚踏入院中,一位正在晾晒衣服的中年男子便看见了刚才过来劝说的侍卫。他眉头紧锁,不等几人走近,便出言驱赶道:“别进来了,我们家虎头不会去你们说的那什么劳什子营中集的,快走快走。”
同行的侍卫无奈地看向曲轻歌:“曲大夫,您看这……”
曲轻歌却并未停下脚步,她径直向前走去。中年男子抬起头,看见曲轻歌几人不仅没走反而走了进来,顿时一脸不悦地说道:“谁让你们进来的?不是说了快走吗?”
曲轻歌轻声说道:“大叔,我能进去看看你家孩子吗?”
中年男子打量着曲轻歌,城里新来了一批京城人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项良城。只是眼前这位,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吧?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曲大小姐、曲神医?
曲轻歌坦然地任由中年男子打量着自己,没有丝毫的躲闪。
中年男子将曲轻歌上下打量了一番,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开口的语气却稍微缓和了一些:“你既然是京里来的大夫,让你看看我们虎头也可以。但如果你想带他走,那是不可能的,他……”
“虎头爹,虎头爹!”就在这时,从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他听着屋里的声音,扔下手里的衣服,急忙跑了回去。
曲轻歌见状,也立即跟了上去。一进屋,一股浓重的药味和长久不通风的沉闷感便扑面而来。
“青月,把窗户打开。”曲轻歌吩咐道,同时向床边走去。
只见床上的孩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整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显得十分痛苦。虎头娘惊慌失措地看着虎头爹,眼中满是恐惧和无助。
虎头爹见虎头咳得如此厉害,心中一阵恐慌。他想起隔壁的王伯当初也是这般咳嗽,最终却不幸离世……难道虎头也走到了这一步吗?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