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入夜后便成了一场大雪。
唐近冒雪而来,眉毛上凝着冰碴,双唇亦是失了血色。
浔阳见到他时不免一惊,讶道:“这般风雪,唐大人怎的来了?”一面请他入屋,一面吩咐莲珠上碗驱寒的热茶来。
唐近冻得颤栗,许久才说出了话来:“出门时只是小雪,没料得下成这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还是来了。”
唐近喝了茶汤身上才暖和了些许,瞧见了浔阳的担忧之色竟忍不住溢出一缕笑意。
浔阳气恼别过头不去看他,面朝墙壁问道:“唐大人雪夜造访,所为何事?”
唐近这才想起正事,道:“还是郑兴那桩伤人案。”
此案关系重大,浔阳闻言又把脸转了过去,一见唐近傻笑着又把头别了回去。
“唐某依郡主所言审问了京昇戏班班主,那班主虽然惊慌却并不肯供认什么。唐某放人后派人一路跟踪,那班主竟是入了慷王府。”
慷王府三字如雷轰顶,幕后之人难道是慷王?
“郡主怎么了?”见浔阳久久不语,唐近又绕到她面前。浔阳正要起身,那张清俊面容骤然出现在她面前,咫尺之间,湿暖的气息打对方脸上,瞬地染红了两张脸。
片刻怔营之后,浔阳又再坐下,唐近后退两步让出了路她才又站起,低着头,声音微微发颤:“事情牵扯到了慷王府便不是你我能轻易决断的了,你随我去见我父亲吧。”
浔阳与唐近一前一后出门,各自撑着伞在雪中行走。唐近加快步伐走到浔阳前头为她遮挡风雪,不时回头瞧瞧她有没有跟上。
彼时慎王正在书房与阳湍议事,听说唐近急事求见便先搁置与阳湍所议之事,请唐近与浔阳入内。
唐近细禀案情,慎王凝神听之。
“这个案子,到此为止吧。”慎王听罢竟是说了这样一句。
唐近与浔阳皆愕然,阳湍明白父亲之意,解释道:“此案若只牵涉慷王党哪个官吏倒是好办,偏偏是慷王倒不好办了。”
唐近仍是不解:“任他是慷王还是何人,陛下命下官复查冤假错案,明知案有疑情,如何就办不得了?”
慎王摇头,顺天衙门虽不听他号令,但里头还是有他几个眼线在的。此案发生时他已闻知实情,背后操纵者实是他的侄儿,慷王三子金沛。此案虽是金沛理亏,但一个伤人案动不了慷王府什么,慎王也便没有干涉。如今唐近旧案重提,未必是好事。
慷王沉声向唐近道:“你如何办?既然那班主已去报了信,只怕牢里那郑兴活不过今夜。苦主既死,你还何来翻案的道理。”
唐近骇然:“王法在上,官府牢狱之中怎可随意取人性命?”
慎王不答,是何原因纵是目不识丁的妇孺也该明白。
浔阳心中郁郁,以慷王伯伯的狠辣手段,郑兴确实没有活命的道理。
唐近不肯相信慎王所言,夺门而出,要去顺天大牢见一见郑兴。
浔阳撑着伞追赶冒雪前行的唐近,高声呼喊:“唐大人等我。”
漫天风雪之中,浔阳的声音弱不可闻。雪地难行,浔阳脚下一滑,跌在皑皑白雪之上。
唐近这才听见了声音,回头已见浔阳倒在地上,急忙回来扶她。
浔阳扭伤脚踝不能行走,唐近拦腰抱起她,一如那夜在宁松寺将她从前世抱来今生。
风急雪密,唐近不忍浔阳受冻,背过身倒退行走。风雪都打在了他的背上,浔阳躲在他怀中温暖无比。
唐近将浔阳抱至榻上,为她掸去身上落雪,关切道:“郡主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