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此时心情不错。
育婴堂的事情遇到了一点新情况,但是府里有一个好消息——项安的侄儿也在今天到了。
彼时仇文正在府里给郎睿补课,小孩子学话比较快,仇文又对“教化族人”抱有极大的热情,拿着识字歌的课本,头一篇也是略过,将后面的歌一边译、一边讲解其中的有趣知识,给这小孩子讲课。
苏喆在跟花姐下棋,花姐棋力平平,苏喆也是下得乱七八糟,两人半斤对八两。花姐同她下棋,还学会了跟小姑娘悔棋耍赖。
项安一直很忙,白天在刺史府里几乎看不到她,今天却早早地回来了,还带了个小男孩儿。两人在门上,请侯五派人进去通报。
胡师姐先出来了,她依稀记得这小孩儿的脸,笑道:“原来是大郎来了。”
小男孩一揖:“师叔好。”
胡师姐道:“你住哪儿呀?”
项安道:“我预备在糖坊那里给他备间屋子,现在带他来见一下大人,以后有跑腿的活儿都叫他过来,现在叫他认一认门。”
胡师姐道:“大人刚好回来了,你再早来一阵儿都要多等呢。来吧。”
他们到了书房,里面只有祝缨。
小男孩有点紧张,项安很大方地道:“大人,这就是我侄儿。大郎,快,拜见大人。”
小男孩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年轻俊俏的官员,青色袍子,头发向上挽起,束了玉冠,看着挺和气的。小男孩不那么紧张了,照着家里人教过的礼仪在垫子上磕了个头。
祝缨对他招了招手,小男孩看了项安一眼,项安点了点头,小男孩走了上前。祝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回大人,我叫项渔,渔夫的渔。”
祝缨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好像有话,于是她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呀?”
小男孩就有点高兴地说:“家有千金,不如一技傍身。所以宁愿苦一点学会打鱼,也不要现成的鱼。”
“你多大啦?”
“回大人,过年就十岁了!”
祝缨拿出一个红包来给他:“来,初次见面。”
项渔双手接了,又道了谢。祝缨问项安:“他是自己来的还是家里有人送?都安顿了吗?”
项安躬身道:“家里打发了人送过来的,跟着会馆的车,很安全。我也托了他们回福禄的人捎信回去,告诉家里人已到了。先让他住糖坊,本来就是来学手艺的。”
“有就伴儿的吗?”
“是,有个伙计。”
“饭怎么吃?书呢?他身边儿得有个长辈同住才行。”
项安道:“那我也搬去糖坊吧。”
祝缨道:“你们俩同进同出吧,要去糖坊就一同去,想住你那屋子,就与你就个伴儿。今晚要是没有旁的事儿,就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是。”项安高兴地答道。
项渔看了她一眼,项安道:“看我做甚?我带你搬行李、认一认府里的人。”
祝缨道:“去吧。”
项安领着项渔出去了,祝缨就让胡师姐传话给侯五和杜大姐,将项渔也加进客人名单里。
她自己则在思索着“广洒网”这件事。她很快就想通了,小江担心的许多事在她这里都不是事儿!
她没那么多可担心!
育婴堂的钱可以给,但是这个划拨不从刺史府的公账里出,就以每月石头之前的花费作补充。项渔的存在提醒了她,不是每个人都要坐在课堂里除了读书什么都不干的过上十年才算是在“栽培”。是她太执着于“全心全意坐在课堂读书”。
当然小江说得也是有道理的,她可以出钱,但如果只是她出钱,恐怕出不起,她不可能把所有的钱都砸这一件事上。得让一件事自己产生利益。
可以广收学徒。
育婴堂的孩子不是也要自谋生路的么?让糖坊收学徒,还有纸坊,边干活边学东西。搁作坊里,平时干活,每天随便坊里哪个算账先生抽两刻、三刻的功夫,给他们稍稍教点识字之类。不用太久,聪明一点的就能看出来了。
将聪明的一筛,分类培养,不大聪明的也有了一门手艺保底不至于饿死。
祝缨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待她将整个计划想了个大概,项安已经将侄儿带了回来,将他安顿在了项乐的房里。项乐现在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了,叔侄住一屋也挺好的。
祝缨道:“他们今天正闲着,咱们着阿渔认一认人吧。阿炼呢?”小柳跑到外面隔着院门叫了祝炼一声,祝炼放下笔出来了。
祝缨道:“认一下人,这是三娘的侄儿,项渔。阿渔,这是阿炼。”
项渔听他姑姑提过祝炼,看了一眼,看不大出来特点,仍是礼貌地拱手,祝炼也还他一礼。
祝缨道:“你们年纪相仿,以后相处的时候还多着呢。慢慢处。”
祝炼道:“是。”
项渔也跟了一个“是”字,心说,大人很和气呀,怎么都说他规矩大?
祝缨顺口问了项安学徒的事情:“育婴堂的女孩子,在糖坊做得如何?”
“很是肯干。”
“那要是人多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