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这才笑了起来,花姐也说:“恭喜。”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安排就很明显了。祝县的,让资历浅一些的人担任。“日后”更高的官职,由资历深者承担。资历老的如花姐,与祝缨之间不必明言就有默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争着要位置。
周娓也放下心来。
其余都依此办理。
花姐道:“这些年辛苦的这些人,总算也对他们有一个交代。”
祝缨道:“我倒还有一个念头,以后家业越来越大,如果有不能胜任而资历又老的。愿意退位让贤,我另拨些钱粮给他,算休致。”
花姐道:“那也不算白辛苦了。也好。”
不多会儿,就把这事儿给讲定了。正好,项安、项乐带着项渔也过来了,项安项乐在城里有自己的住处,项乐儿子已经不小了,也没有接过来——山下的先生更好些,他想让儿子先读书,再说。反而是项渔,一头扎到了别业,与叔叔姑姑住在一起。
祝缨问道:“这是有话要说?”
项渔道:“是。大人,我下山去看望阿娘,遇着县里的人,他们都很想念您,又想恭喜您得了敕封。也想请示您接下来的安排,想上山来探望您,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祝缨道:“我也很想大家,不过,告诉他们不急在此一时。时机到了,我会请他们过来吃饭的。”
三人互相看了几眼,道:“是。”
祝缨道:“正好,你们来了,你们与艺甘家无怨无仇,阿渔,你替我去见一见艺甘洞主吧,我给你向导和通译。”
“是。”
艺甘家也没有文字,所以也谈不上什么书信,只有几页纸,由祝缨口述,项渔记录了下来,权作他的稿子,路上背熟了,去见了艺甘洞主当面说明白。
内容也很简单,祝缨希望与艺甘洞主能够和平相处。如果艺甘洞主愿意,她也给艺甘洞主申请一个县令。艺甘家这些年也在偷学种宿麦,但是这边看得也死紧,艺甘家弄不到好种子,绑架过几个熟练的农夫,还被这边五县发兵给抢了过来。
艺甘家还保留着一些原本的习俗,比如祭天之类。梧州五县才改过来没几年,自己互相是不这么干了,被艺甘家一激,又重操旧业了。
祝缨的要求是,双方把这人牲的事儿也给停了,和平相处。如果艺甘洞主愿,祝缨也可以到艺甘家的地盘上去看一看,看他那儿还有什么生财的门路。艺甘洞主可以选派聪明的子弟过来,她教识字、算术等等,好帮助艺甘洞主管好寨子。
至于种宿麦这事儿,她也可以帮忙,这个她熟。还可以帮助艺甘洞主把干活不积极的奴隶变成比较积极的佃户。
太讲道理了,项渔背稿子背得感动得要哭了:“大人真是一片慈母心!”
是我眼瞎!这么慈祥,一定是个女人啊!
项渔甚至觉得祝缨有些软弱了,如今祝缨都回来了,怎么可能打不过艺甘家?
他收拾收拾,带着通译、祝缨准备的丰厚礼物就要出发。
祝缨道:“且慢,我让青君派人陪同你去。”
胡师姐道:“我同他一起去吧,大人回家安全了,我也放心了。正好同小郎君一道出去走走。”
祝青君不能离开,胡师姐又感激项家给予过的帮助,一路护送项渔去了艺甘家。
……——
项渔感觉颇为良好,从一个商人的角度出发,这笔买卖是赚的,从一个“读书人”的眼睛里看,废掉人牲,是文明的。何况还有劝课农桑,又要给艺甘洞主一个正经出身。
项渔认为,最大的阻碍可能是之前仇恨有点儿深,需要劝说。
岂料走了三天才到了艺甘家的新大寨,被带到艺甘洞主面前,这老头儿听完了他的说词,当场就暴怒:“还要来骗我吗?”
项渔也傻了:“我是诚心来的!”
艺甘洞主原本的大寨不在这个地方,原来的家离“祝家庄”也就二里地,现在被迫搬迁不就是因为当初好心,同意祝缨在那儿设集市做贸易么?
现在倒好,自己的好地方没了,被迫搬进深山。
他不信。
非但不信,寨子里的年轻人义愤填膺,要把项渔给祭了天。亏得胡师姐一柄短刀削铁如泥,一手弹子准头也足,与几十名祝青君练出来的青壮,结阵护着项渔杀出了大寨。
贵重的礼物也丢了,项渔大怒:“真是不可理喻!”
几人一路狂奔,在边界的地方遇到祝青君提刀等着他们:“你们遇到强盗了?”
项渔可算见着了救星:“艺甘老头儿欺人太甚!这都是他打的!你可一定要为我作证,咱们求大人报仇啊!”
两人直回县城,祝青君没有说话,项渔先哭诉:“大人,我也不是怕死,也不是为我自己难过。他们哪儿是打我,这是铁了心与您作对啊!”
祝缨没有生气,道:“知道了,你受苦了,下去休息吧。青君。”
“在。”
“你派人去吧,给艺甘洞主再捎个话儿,就说,我这别业如今还要住,不能给他,但他可以回来,那一片地荒了很久了,我也不曾圈占。他还可以搬回原来的寨子。如果不放心,我可以与他对天发誓。”
“是。”
祝青君又托了一个过路的西卡族的商人捎话。
又过五天,商人回话:“差点把我也给打了,看我是西卡的,才饶过了我。他们并不相信你们。”
艺甘洞主之前吃亏太大,一朝被蛇咬,无论如何也是不肯相信了。
祝青君暗中警惕,散出了更多的探子,以防艺甘家偷袭——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稻子快在熟了,这个时候很容易招来艺甘家的混蛋偷割稻谷、放火烧庄稼。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陈枚再次来到了吉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