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翌下了战场就会恢复少年的热情和活力,过去也交了许多朋友,武胜是其中同他最好的一个,也是伤他最深的一个。如今看着这个战败之后面目全非之人,他的心情也是复杂得紧,最终也只是抬起头冷冷道:“许久不见了。”
仿佛被他的声音惊醒了一般,角落里的武胜缓缓抬起了头,站在晨光之中的银甲少年有些刺眼,他愣了一会儿,喃喃道:“你回来了?也好,由你来,至少边关就能守住了。”
听了这话,灭门时的伤痛瞬间上涌,容翌言语中全是火气,“南州本就不应该丢!”
若不是圣文帝骤然除去容家令南州根本无暇换防,怎会有今日之祸?圣文帝灭了大将,生怕军士叛变又打散了各军编制一味穿插着亲信。一群没打过仗的新手去指挥老兵,能用之人都被贬到他处,当武胜到达边关之时,接手的便是这样一个烂摊子。圣文帝想的是只要好生练兵,边防早晚会恢复过去的强势,却忘了,洪邵国哪会给他们磨合的时间,当即就抓住空子打了进来。
他们把良将斩了,精兵无人指挥,纵是武胜拼死一战,南方边境依旧沦陷。他回来后便再没换过衣服,如今依然能闻到浑身血腥,那一场败仗磨灭了这少年的所有志气,此时也只毫无生气地哽咽着,
“是啊,原本守得好好的,忽然就没了。你知道吗?南州被屠城了,三千将士,八百户平民无一幸免,我亲眼看着敌军把我们的守城将士悬在城墙上乱箭射死,可我只能撤退。我唯一的作用就是把这原本该死守在边关的军队带回来,让他们驻扎在战场之外,眼睁睁看着敌军在我们的国土肆虐……”
战死的是容家练出的兵,被屠杀的是容翌拼杀战场护下来的黎民,被攻破的是他少年时便立誓以身相护的城池,此时身为军人的愤怒甚至远胜他们的私怨,他忍不住提起这人就怒道:“你为何不打?连个城都守不住,你有何脸面穿这身玄甲!”
“圣上要我退,我能如何!我们的家人都在王城,不遵皇命,在敌人打过来前他们就会先死!”
那是武胜一生的屈辱,他耳边时时刻刻都残存着退军时城内源源不绝的哀嚎,自那时起,他的精神便已崩溃,如今见到容翌,压在心底的情绪才爆发而出,可是看着这人的脸,最终也只能惨笑着把一切苦果咽了下去,
“容翌,如果换做是你一定会打的吧,你们全家都是这种性子,只怕圣上不许,伯父还能冲进皇宫拍着桌子请求出征。你容家满门忠烈,谁都不怕死,所以最后你们都死了。”
“我曾视你如兄弟!”
“我也是,可你到底不是我的亲兄弟,我不能为了你置父母族人于死地。”
容翌本以为自己对这人该有无尽的话可说,谁知真到了此时,忽地就发现一切质问都没有意义。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论有何理由,他视为兄弟的人终究是背叛了他。容翌的确是武胜的兄弟,可在兄弟之上还有更为重要的父母亲人,所以,他只能牺牲兄弟。
容翌愿意为所有兄弟两肋插刀,却无法要求别人也是如此,他甚至无法预料何时说好的生死兄弟就会插自己一刀。这一刻他终于看破了人性,原来人与人之间从没有真正的生死相依,再好的交情都抵不过世事变迁,许好的誓言也能随意收回。
他忽然害怕,如果有一天自己和穆戎之间也变成这样,那时候该怎么办?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再度发生,兄弟这个定位实在太模糊了,大家好的时候便是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