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源回来了,如薄言归所料。
库银的具体数目跟账目完全对不上,但是从王禄善府上搜来的银子,又远远大于库银的亏空,也就是说,有一部分可能不是库银,而是从其他地方挪来的。
到底是什么银子,具体不可知。
但,绝对来路不明,绝非善物。
“不只是府衙,还有县衙,全部都是对不账目的一笔烂账。”何源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懊恼,有些沮丧,“不知道这些年,吞了多少不义之财。”
这王禄善瞧着是仁义忠厚之人,没成想竟是个内里坏透了的烂木头。
“下官觉得,耿忠未必是主谋,王禄善才是幕后指挥之人,但在王禄善的身后,肯定还有其他人。”何源低声说。
这件事,只怕是牵连甚广,远不是这么简单。
薄言归当然清楚,以耿忠的脑子,压根做不了这么周全,“是燕归阁。”
至此,事情有些棘手。
“燕归阁原是江湖门派,数年前崛起,下官倒是有所耳闻,这帮人乃穷凶极恶之徒,凡是朝廷钦犯,以及那些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悉数归于旗下。”何源面色有些凝重,“还有人说,这里面有燕国余孽。”
薄言归没吭声,面色黢冷无温。
“王爷,若真的有燕国余孽,想来是需要朝廷出面清剿。”何源顿了顿,“但是这燕归阁的老巢在何处呢?”
至今,没人找到。
“之前躲躲藏藏,如今倒是开始渗入朝廷,若是寻常江湖门派,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绝对不会沾染朝廷命官。”薄言归缓步往外走,“你且盯着,此处有矿藏,务必小心。”
何源紧随其后,“王爷放心。”
“本王不日便会启程回京城。”薄言归立在院中,回眸看了一眼花厅的大门,“你且准备。”
何源赶紧行礼,“是!”
账目等一应物什都会准备妥当,到时候交由专人直送京都,薄言归之所以改变主意,不去郦州而返回京城,是因为另有想法。
一个甘平县,尚且敢这样大手笔。
那么,其他地方呢?
这隐匿在朝中的蠹虫不除,就会成为滋养歹人的后援供给,薄言归现在要做的,就是斩断这条输送链,不能用朝廷的银子,养朝廷的死敌。
冷风拂面,朝廷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事肯定不可能斩得赶紧,但至少要有威慑,让他们无法再轻易的得到补给。
“没事吧?”燕绾站在檐下。
薄言归这才醒过神来,蜷在袖中的拳头徐徐舒展,“吃好了?”
“嗯!”燕绾点点头,“待会去前面盯着,等着发放完毕之后,我还得重新盘算账目,确保万无一失,这账目到时候会做两份,一份留甘平县为档,另一份随咱们走。”
如此这般,来日查察起来,也好有个对仗。
“好!”薄言归点头。
待燕绾走后,薄言归转身去了大牢。
王禄善如挂腊肠一般,挂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瞧着已经不似人样,只是人进来的时候,他还是免不得动了一下身子。
“还没死?”薄言归拂袖落座。
王禄善睁开眼睛,血色模糊的视线里,瞧着那人一身矜贵的坐在那里,仿佛遗世独立,让人瞧着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托摄政王的福,我还能喘气!”王禄善想起不久之前的惨叫,想起死在薄言归手里的家眷,恨不能撕了薄言归。
可想归想,他没有这个能力,也不可能有这个能力……
“大批的银子来历不明,勾结乱党谋逆,侵吞朝廷库银,滥杀无辜,屠戮百姓,造山匪侵占矿藏,桩桩件件都是死。”薄言归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能赦他。
所以,王禄善该死。
“要杀就杀!”到了这会,王禄善自知难逃意思,“薄言归,你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我就等着那一天,看你被人扒皮拆骨,死无全尸。”
景山沉着脸,捻起边上的鞭子,便狠狠抽了过去。
“嗤……”王禄善疼得浑身直哆嗦。
薄言归摆手,示意景山不必如此。
“强弩之末,逞一时口上猖狂。”薄言归慢条斯理,从容依旧,“是你和林召南,给本王提了个醒,逆贼若想为祸大周天下,就需要银子在背后支持。得您提醒,本王一定会把银子要回来!”
眉睫陡然扬起,王禄善不敢置信的望着薄言归,目色猩红如血。
“这里面有你王大人的功劳,回头……本王给你记上一笔!”薄言归幽幽启唇,墨色的瞳仁里,散着黑糁糁的精芒。
王禄善未敢直视,张嘴便咳出一口血来,涎沫尽血,分外狼狈。
“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吗?”薄言归捋着袖口的褶子,优雅的垂着眉眼,未有看他。
王禄善脖颈处青筋凸起,“薄言归,有没有人告诉你,如你这般暴虐是杀,杀戮深重,会不得好死?”
“你……”景山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