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说开了,这事便也不是什么大事。
翌日晨起,豆豆小心翼翼的瞧着自家爹娘的脸色,默默的往自个碗里扒拉着瘦肉粥,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行了,我们没吵架。”燕绾还不知道这小子的心思吗?
豆豆转头去看薄言归,“爹爹?”
“你娘的话,你竟也不信了?”薄言归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小菜,“吃吧,咱家好好的。”
便是这一句话,让小家伙放了心,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这才赶紧扒拉着碗里的瘦肉粥,笑嘻嘻的看了看自己的父母。
待云来提着食盒,带着豆豆离开,燕绾略带无奈的望着薄言归,“可见,小孩子的反应是最直接最单纯的,他喜欢什么怕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他怕这个家散了。”薄言归回答。
这是大实话。
燕绾定定的瞧着他,好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豆豆从小没见过父亲,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爹的孩子,现如今好不容易父母双全,还有老祖宗的疼爱,这样的幸福生活,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孩子,心性是最直接单纯的。
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写在脸上。
豆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四岁多的孩子。
“今日汉王离城,明日开始就要忙活了。”薄言归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很乱,甚至于想躲我,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要提前与我商量,不要擅自离开,也不要悄悄躲着,我将成为你的夫君,所希望的便是能撑起你的一片天。”
燕绾眉心微凝。
“别担心,也别害怕,往前走便是了。”薄言归盯着她,“我会一直在身边。”
燕绾敛眸,“你就不担心,成亲的时候出乱子吗?”
“既是要昭告天下,自然是做好了所有的应对,这已经不是五年前了。”薄言归目光灼灼,“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有朝一日,能护住他想保护的人,而不是受人胁迫,也不是逼不得已。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了?”燕绾狐疑的打量着他。
薄言归凑近了她,眸光微沉,“如果我说,他们会在咱们成亲那日闹事,你当如何?”
“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燕绾毫不犹豫的回答。
薄言归点头,“那便是了,就这么办。”
“你真的……”燕绾犹豫了一下,“不担心吗?”
薄言归瞧着她眼里的犹豫,“怕你杀了我吗?”
燕绾陡然沉默。
“国仇家恨?”薄言归紧了紧掌心里的柔夷,“从告知你真相的那一刻开始,我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于想过,你会一刀杀了我,在你还没想起来的情况下。”
燕绾抽回手,“我又不是傻子,说两句就杀人,哪天等我想起来了,再确定真假不迟。”
心乱是真的,杀人却不是这般简单的事情。
“可既然愿意开口,便得做好所有的准备。”薄言归深吸一口气,“哪天你若是想起来,觉得心里不解恨,可捅我两刀,我绝无怨言。”
自负的代价,理该如此。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当稳住你,到时候借着摄政王府的光,一步步拾阶而上,你大周既可踏入我燕国,那我大燕终有一日,也能踏足大周的国土。”燕绾这话说得很是认真,“礼尚往来,不外如是。”
薄言归点头,“好主意。”
“我知道,这才是你我最正确的结果,势不两立。可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死的何止是你我,会有无数无辜的百姓和将士,成为两国交战的垫脚石,鲜血和白骨,饥饿和贫穷,将会接踵而至。”燕绾徐徐站起身来。
这些年,她在阳城讨生活。
日子不富裕,只能勉强糊口。
她见过民生疾苦,尝过人间百态,知晓世态炎凉,纵然是知晓自己曾为公主,但这些年刻在骨子里的悲天悯人,让她没办法忘却那些场面。
孩童饿得皮包骨头,老者久病不敢求医,壮年日夜奔波劳作。
路有冻死骨,入目皆荒芜。
上位者看不到那样的惨烈,见不到底层的艰苦,一声令下的战火连绵,不知要死多少人,将这一层雪上霜铺就在百姓头上,是怎样的惨烈与可怜。
“在阳城的时候,时常听得动乱。”燕绾背对着他,“那时候我背着药箱出诊,见过被乱刃砍死的尸体,还有被丢在深山里,奄奄一息的孩子,因为看不起病,孩子快死了,全家老小这么多张嘴,都等着活下去,便悄悄将生病的孩子丢出去。”
说到这儿,燕绾回头看他,“这些,你都没见过吧?”
薄言归没会所话。
“我见过。”燕绾神情坦然,“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的是两国和平,不管是大周还是燕国,国富民安,少一些贪官污吏,少一些战火纷争,给百姓多一条活路。既生帝王家,自不敢专矣,当以天下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