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瑾遮住眼底显然的黯淡。
到大荒县这两千里路,无论因为云皎月的存在,减轻多少流放的苦楚。
对孙阿牛来说,也改变不了承受无妄之灾杯被诬陷的事实。
现在好不容易生活安稳,的确也不能奢望人家涉险去翻案。
“孙叔。”
云皎月视线望向孙阿牛,“你只需要告诉长瑾,你印象中所截获的那批财物究竟有哪些特征即可。”
“要是能翻案,你和孙鹤所受的冤屈就能洗清,要是不能……”
“长瑾也定不会将你们父子二人牵扯到翻案之中。”
孙阿牛内心陷入纠结。www.
原本是想认命,咽下这口被诬陷转移财物的委屈。打算在大荒县安安稳稳过日子。
可现在云皎月向他许诺不会牵扯他们父子二人!
那他就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要是真能翻案,他也能带上五千两银子回青州,和他的鹤儿过更有盼头的日子。
孙阿牛仔细回想着,“祁大少爷,我记得那批丢失的财物里,倒是有些绢布绸缎。”
拧着眉头,“不过我常年穿粗布麻衣,分不清这些东西是哪州哪县制造,更不记得上面会有什么花纹图案。”
祁长瑾深邃眸眼闪过明显的失望。
掩下心中的怅然,“没关系孙叔,不记得也就算了。”
刚说完这句话,孙阿牛就支支吾吾地想说话。
他是个俗人。
要说真记得什么,那莫过于白花花的银钱。
孙阿牛不大好意思地挠头,“我唯一能记清楚的,就是那里头有很多底部刻了字的银锭子。”
“也不知道这个线索,对祁大少爷你有没有用处。”
还真有底部刻了字的银锭?
祁长瑾眼神幽深,停驻在孙阿牛身上的目光,尽是难以止住的诧异。
舒朗的眉间微蹙,“孙叔,你确定银锭子底部有字?”
孙阿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对,我确定!”
“那银锭底部字可多了,密密麻麻得让人看了头疼,所以我肯定不会记错!”
他当初头一次见到那么多银子,太过激动,没忍住就拿了一锭银两仔细观摩。
观摩后,还咬了口银锭鉴定真假。
这怎么可能会记错!
祁长瑾眸色如深海暗涌般沉浮,眼底浮现料峭寒意。
果然……财物丢失案,和京都权贵有关,
在大齐国,只有官银,才会在银锭底部刻字。
他先前问孙阿牛白银底部是否有刻字,其实也只是想验证猜测搏一搏罢了。
孙阿牛口中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是银监工匠在铸造银锭时,拿錾子錾刻的字。
那些字记载着银锭铸造的时间地点重量用途成色,还有官员和工匠姓名。
只可惜孙阿牛不识字,否则定能顺藤摸瓜,找到一手策划丢失案的幕后黑手。
不过……
能知道这些线索,对翻案也已经有诸多裨益。
祁长瑾心下了然,颔首示意道,“多谢孙叔。情况我已经了解。”
“你回去照顾孙鹤吧,要是后续财物丢失案有所进展,我会来告诉你。”
孙阿牛茫然点头,越发生出要让孙鹤去读书的心思。
想着他这才告诉祁长瑾多少东西,对方竟然就已经了解情况。
所以,要想以后脑子转得快聪明,还是得多读书。
祁长瑾和云皎月回了家里。
一路上,男人缄默不语,思索着他科举被污蔑的真相。
深想之下,他眸中冷意忽而盛盛。
细思极恐。
云皎月看不透祁长瑾此刻复杂的情绪,“我看你心情并不好。你是想到了什么?”m.
祁长瑾双眸恍惚,突然神情坚毅道,“皎月,我可否用你的名义,给陆大人写封信?”
“我想问他偷摸着借些护卫。”
话音落下,云皎月一点即通。
她后背僵住,发觉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祁长瑾脊背笔挺着,眉眼渗有令人刺目的凌厉冷戾。
缓缓道,“大齐国银监设在京都,归户部管理。科举又由吏部管辖。”
“假若各地财物丢失案件迭起,与我被陷害科举舞弊有关,那势必户部与吏部早已勾结。”
“这些案件发生的时间,凑巧和陆大人前几月被下令回乡散心养身的时间对上。”
“我想,陆大人在朝堂混迹多年,必然知道各方势力博弈的牵扯。将这些事情告诉陆大人,或许能更早破案。”
云皎月双眸清澈,按照这本权谋文原来的故事轨迹。
陆崇会看在林芙蕖的面子上,帮助祁长瑾洗清舞弊冤屈。
算算时间,现在肯定已经开始探查案件真相。
将这些事情告诉陆崇也好,没准能加速破案的时间。
云皎月点头道,“要是事情紧急,你今日就可以给他写信。”
“泽州离沧州很远,要是让寻常信差去送信,一路上也要耽搁数月。”
“不如托陶夫人父亲的商队去送信,走水路要是快些,或许来回一月就能收到义父的回信,也能及时问他借到护卫。”
祁长瑾触及云皎月坦诚的视线,心中某处地方逐渐柔软。
他想问陆崇借护卫,其实只是为了保护云皎月和孙阿牛等人。
照孙阿牛的说法,他截获的地方富绅财物,其中有官银存在。
官银,通常都是地方交上来的赋税私银所铸造。
而官银则会用在军饷、官薪、各地建设、赈灾之类的用途。在使用之前,获得官银的部门或者个人,都必须在各地银监指定的熔银地点,进行炼化新的银锭和银块。
想来,是京都有人贪污官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