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杜英那孩子去哪了?”
宣州长临岛,云家。
学堂算盘珠子噼里啪啦,被拨个不停。
声响甚至盖过港口来往船只卸货的动静。
烟景一路举着从集市买来的糖葫芦架,准备照旧将裹有薄糖霜的糖葫芦分发。
却发现往日学堂里功课最好的孩子竟然不在书案旁。
忙于拨弄算盘的孩子头也不抬,趁着翻书页的功夫,指向宅院花园方向:
“说是发现上个月的账簿有问题,去找夫人对账了。”
烟景细眉微挑,诧异神情一闪而过。
九个月前,在秘密移居长临岛的第一天。
不知为何王银竟然带了不少孤儿至此,说是奉云皎月之命,特地在各地挑了些聪慧孩童准备来日管理生意。
当时她还并不能理解自家夫人的行为。
毕竟她们家夫人青春正好,抛开被逼和离不谈,以后还能再嫁生子。
想不通云皎月为何不将手下产业传给未来子嗣,而是分给这些无亲无故的孩童。
经过几个月时间相处,心中倒是有几分明了。
这些孩童,不管是学习经史算术,还是学习书法诗赋骑射这种课业。
都远比旁人家的孩子用功百倍。
要不是王银说他们都是孤儿,她还真会误会他们是劫后逃生的幸运儿。
所以才会每日拼命汲取外界营养,壮大自身活在世上。
烟景将糖纸包好的糖葫芦挨个放置书案,作为好学不倦的奖励。
时间久了生出感情,关心教导道,“明日还得学习制香。”
“你们别太费指力,省得到时候手抖,就做不好香料了。”
孩子们分出功夫抬头笑了笑。
眉眼弯弯应道,“烟景姐姐放心,我们心中有数。”
此刻的云家花园。
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坐在八角亭内的圆凳上。
拿着账簿指出疑问,“姑姑,你看这笔账,京都高家是不是做了手脚?!”
“年前,你说天竺高僧会到京都法净寺交流佛法,因此早早让青州制香坊准备各十万份的浴佛香和戒定香供香客购买。”
“两月前,高僧一到京都,香客们为了彰显拜佛诚心,趋之若鹜购买香料熏身洗浴。”
孩童杜英不具备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少年老成板起脸。
不满道,“这两个月,荣宝斋提高售价,赚得盆满钵满!”
“高老分明承诺会再给我们一成分润,可他送来的账簿,竟然还是按照五五分成!”
“他分明是仗着自己老了记性差,故意装糊涂多吞利润!”
云皎月一心二用,不骄不躁拿狼毫笔沾了沾砚台里的松烟墨。
听人抱怨的同时不忘仔细衡量自己下笔的贺礼名册。
随口回应,“你说得有道理。”
说罢转身问向霜商,“在名册里再加个金嵌宝石盒如何?”
不等霜商回答,蹙眉摇了摇头,“金嵌宝石盒太奢华,铜臭气重了些。”
“还是加个金天球仪吧,看着别致不俗。”
杜英愣在原地,小小的人儿站直身子,被敷衍后沉不住气。
主动走到女人身旁,抽出女人笔尖欲要滴墨的狼毫笔。
他站着和端坐的云皎月齐平。
既委屈又心急,“姑姑,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云皎月没直接回答孩子的问题,“你先等一等。”
转而扫了一遍写有满满当当小字的贺礼名册。
核对后满意合上,对着随身侍候的霜商道,“把名册里的东西找出来。”
“都装箱,让人送到青州去吧。”
提到去青州送礼,亭内气氛陡然急转直下。
杜英自觉闭上嘴巴,等云皎月忙完手头上的事情。
霜商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几眼云皎月,伸手接过名册。
思虑良久,还是出声问道,“夫人,芙蕖小姐成亲……您真的不去看看吗?”
“说到底,陛下只不许您回京,也没说不许您去参加芙蕖小姐的婚宴啊!”
离京时,云皎月走得急切,谁也没见。
她故意不去接触任何从前亲朋的消息。
但就算自己不关心,有些消息还是会四处流布传进她的耳朵。
霜商有心调节自家主子和从前姐妹好友的关系。
“您离京时,芙蕖小姐又气又伤心,听说病情都重了不少。”m.
白净脸上难掩惆怅,“前几个月,说是好不容易才调养好身子。”
“这次成婚您要是再不去,怕是又要受病痛煎熬了。”
云皎月细眉轻拧,指腹不自觉来回摩挲,扭动桌案上摆放的青玉盏。
有些事情,她不好同霜商解释。
九个月以来,她日以继夜不辞辛劳,可谓用尽手段建立自己想要的商业帝国。
她只身一人出海,吞下各家商户半数财产。
按照计划制造了泽州陶家沉船事件。
又命王银将谋逆案件中尚存的商户子嗣接到岛上。
她遵守承诺,将每家子嗣看管在身边。
年纪大些的子嗣,和人互帮互助共谋商业。
年级略小些的,就统一安排在云家,每日接受专门的课业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