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随着泪珠猝然沁出眼眶的,还有她颤抖破碎的问话。
这般反应,若不是演技了得,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那么想来她也是不知情的——我心下吁了口气,实在是不愿意设想:倘若她真的承认这事是她指使的,又该如何自处。
然而现在这个局面,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在我现有的印象中,有她横眉冷对淡漠无情的模样,有她温柔浅笑脉脉含情的模样,独独没有过她咬着嘴唇无声哭泣的情形,甚至于不敢想象她流泪的样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因为我的一句话,哭了。
堂堂女子,且还是坐拥天下的九五之尊……我不由苦中作乐地自嘲:完了,居然见到了皇帝流泪,我会不会被事后醒悟过来的她灭口?
好吧,或许现在我最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让她停止流泪,恢复平时那个镇定睿智的皇帝。
“你没听错,是广安县主亲口告诉我的……”看她不似作伪的惊愕,我咽下了原本的质问,转而轻描淡写地试探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他对你用毒?他、他对你……用了毒!”我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好像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的眼神便涣散起来,口中翻来覆去喃喃自语着什么,似是难以置信,又似是惊怒交加后的悲痛,泪珠无意识地滚落,嘴唇血色全无,仿佛被下毒的那个人是她一般。
“看来你并不知情,”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也是因着心底莫名一疼,竟是不忍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借此引起她的注意,唤回她的神智,“那你可知我与他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其实我更想问她对于此事的看法和处置,想知道她的立场,究竟会站在谁那一边,只是瞬间又改了念头,隐下了问话——若是她偏向那魏舒又该如何?我自忖是接受不了的。
“是我的错,与你无关……你与他有什么干系呢?”她猛然眨了眨眼睛,细密纤长的睫毛上还沾了一滴泪珠,因为眨眼的动作凭空滴落,在冰冷坚硬的金玉地砖上溅碎开来,“啪嗒”一声,像是重重地一记擂鼓,锤在了各自心底,“都是……我的错。”
我皱着眉头看着一向清冷自持的人终于不再默默垂泪,可是脸色愈加苍白,神色愈加哀伤,眼中的自责和痛苦厚重得教人喘不过气来。
“是你的错?难道真是你指使他做的?”见她仓皇地摇着头,我心底叹了口气,语气放柔,“既然不是你指使的,那就是他自作主张,又怎么是你的错呢?”
为什么要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呢?是要包庇他?可是分明又是不愿我误会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她没有再解释,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我道歉,握着我的手越攥越紧,力道大得好像要将我的手掌捏碎,可是她脸上的脆弱和痛苦又教我心中一软,莫说是责怪,就连怨怼的念头也生不起丝毫。
虽然不明白,可我就是对这张脸、这个人毫无办法。
这大概就是血缘的羁绊吧……我想。
而在我为自己的心软和不忍找着借口时,又听她哑声说道:“魏舒从小陪着我一起长大,就像我的亲兄长一样,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没有办法下旨杀了他。”
这话其实错漏百出,经不起推敲,可是她眼底的真挚,语气里的自责做不得假:“我没有想到他会对你出手,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