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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2 / 2)

符锐喝了两瓶酒,微微有一点醉意,去干什么呢?符锐想了一会儿,突然符锐想去看二人转,符锐在东北呆了这么多年,只听说二人转很自由很刺激,却一次也没有看过真正的东北二人转。

符锐跑到一家地方戏大剧院,这儿天天晚上都有二人转表演,剧院门口停着好些辆奔驰、宝马这样的高档车,门口的广告上写着今天前来捧场的外地转星,看来这些外地牌照的高档车都是那些外地转星的。这些演员的收入可不低啊。

门票实在是不便宜,低档次的座位是30元一张票。符锐买了一张低档票就进去了。剧场不算很大,但都挤满了人,符锐坐在后排,中间座位的票价是50元,前排的座位要100百元。

二人转表演怎么不需要主持人报幕呢?符锐只看到舞台上乱哄哄的一群人,弹琴的、拉弦的、吹管的,还有游手好闲的,一堆人相互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根本也没有在意自己在舞台上,下面有那么多观众看着他呢!也不知道谁是主角谁是配角,也弄不清楚他们要表演什么节目。

符锐很纳闷,看看左右的观众,别人却都不纳闷,可能他们都是这里的常客,知道这里面的奥妙吧。

符锐突然发现舞台的角落上有一个小丑打扮的演员,正看着这一堆乱哄哄的人生气,过了一会儿,那一群乱哄哄的人不乱了,都发现小丑在瞪着他们呢!于是这些人都坐下,开始缓缓的弹奏乐器。

那个小丑突然扭着夸张的屁股,几乎要把屁股扭掉,跳着一种快节奏的舞步,几乎要把破鞋踢飞。他一路扭来一路跳一直跳到台中央。小丑嘴里叭叭叭叭象机关枪一样往外蹦着顺口溜,那张嘴一旦动起来就可以永不重样的说下去。

不论官多大,

都买“桑塔纳”;

不管哪一级,

都要坐“奥迪”

别看厂子小,

厂长有“蓝鸟”;

厂子欠着钱,

厂长坐“丰田”

工资发不了,

领导买“蓝鸟”;

工资发一半,

领导有“皇冠”;

群众拼命干,

挣下30万,

买个“乌龟壳”

坐个王八蛋!

大家哄堂大笑,符锐觉的非常过瘾,对,这就是东北民间的二人转了,用各种形式把民间的喜闻乐见表现出来。对了,大街上跑着许许多多的乌龟壳,凡是那种目空一切,耀武扬威的都是王八蛋!难怪人们喜欢二人转,二人转把人们心里想说的许多话都说出来了。

“对上级甜言蜜语,对舆论豪言壮语,对外宾花言巧语,对群众谎言假语,对同事流言蜚语,对下属狂言恶语,对情妇温言细语,对自己胡言乱语。”

符锐一听,这不说的是我们行长吗?他正好就是这个样子的,简直就是‘两个**炒菜,一个**样’。也许其他观众还不太了解,符锐可是有切身体会的。

小丑的舌上翻花,根本就不给你休息的机会。

春眠不觉晓,麻将声声了;夜来风雨声,输赢知多少

上午轮子转,中午盘子转,下午骰子转,晚上裙子转。

符锐拍手称快,许多领导不就是这样的吗?一夜麻将,玩的上班迟到,早晨开车到处跑,中午到处吃喝,下午拿公款出国赌博,晚上二奶、小姐忙的团团转。好,好,好。

吸烟基本靠送,喝酒基本靠贡,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

如今干部一大怪,五六十岁才学坏。唱歌要唱迟来的爱,跳舞专抱下一代!

好,好,好,观众不断的叫好,符锐发觉这些叫好的未必还都是平头百姓,即使那些坐在前排的显赫人物也是拍手称快,可见受益的和受害的心里都有一个对错标准。也许在这个热闹的场合,人人都能够达成一致,但是回到各自的位置上,该受益的照样受益,该受害的照样受害。

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反对**。不占地,不占房,只是用了一张床。不生女,不生男,不给政府添麻烦。无噪音,无污染,只是偶尔喊一喊。无资金,无贷款,自带设备搞生产。下岗妹,别流泪,跟我走进夜总会。灾不招,祸不惹,坚决不当第三者。虽舒服,也劳累,拉动内需创外汇!

符锐一听这个,有点尴尬,这样的事情做了就做了,怎么能拿到台面上公开讨论呢!这些唱二人转的真是不要脸,啥都敢说。

也许我们就是因为太要脸了,而使许多实实在在的事情无法拿到台面上来公开讨论,把该做的事情硬是给搁下了。

接着这个小丑就跟台下的观众自问自答起来。那一套一套的,朗朗上口,叫人真是佩服他的记忆力和口才。

这年头,警察脾气特横,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越看越像流氓;流氓啥事都管,组织纪律性不断提高,越看越像警察。你能分得清,谁是警察,谁是流氓吗?

这年头,官员小手常伸,得拿就拿,得搂就搂,越看越像小偷;小偷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教养十足,越看越像官员。你能分得清,谁是官员,谁是小偷吗?

这年头,明星时常犯贱,今天卖给他,明天卖给你,越看越像妓女;妓女时尚新潮,风情万种楚楚动人,越看越像明星。你能分得清,谁是明星,谁是妓女吗?

这年头,导演生性风流,玩了这个,再玩那个,越看越像色狼;色狼和蔼可亲,循循善诱诲人不倦,越看越像导演。你能分得清,谁是导演,谁是色狼吗?

这年头,学者专门溜须,上面说什么,他就阐述什么,越看越像屁精;屁精意气风发,苦心钻研拍马之道,越看越像学者。你能分得清,谁是学者,谁是屁精吗?

这年头,教授一心向钱,手里有什么,他就卖什么,越看越像商人;商人附庸风雅,脸上眼镜身后书架,越看越像教授。你能分得清,谁是教授,谁是商人吗?

这年头,医生心黑手辣,只管赚钱,不顾人命,越看越像杀手;杀手精益求精,宛若庖丁解牛娴熟自如,越看越像医生。你能分得清,谁是医生,谁是杀手吗?

这年头,流言飞遍天下,基本属实,极少掺假,越看越像新闻;新闻一屁俩谎,隐瞒真相胡吹乱侃,越看越像流言。你能分得清,哪是流言,哪是新闻吗?

这年头,电影枯燥乏味,从头到尾都是宣传说教,越看越像政治广告;广告越拍越精,画面优美引人入胜,越看越像艺术电影。你能分得清,哪是电影,哪是广告吗?

这年头,老板特别抠门,对员工锱铢必较刻薄吝啬,越看越像乞丐;乞丐出手阔绰,山珍海味广厦美轩,甚至还有小蜜,越看越像老板。你能分得清,谁是老板,谁是乞丐吗?

语言大师,真的是语言大师。这个小丑未必是这些顺口溜的作者,这些顺口溜的作者应该是生活在这个社会上的人民,他们是这些生活的体验者,只有他们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才是真正的语言大师。

小丑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下,退台了,符锐正准备往下看好戏,那个小丑又出来了,他对观众说他还有一点事情没有办,大家正在纳闷,这个小丑突然转过身对着那些弹奏的人说:那个拉弦的,你他妈傻逼呀,我都下台了,你还他妈的拉,你拉你妈的巴巴啊?那个拉弦的气得把弦往地上一扔,不拉了。全场观众哄堂大笑。

符锐觉的这个二人转真好玩,表演形式特别自由,演员可以任意临场发挥,即使说一些粗话也丝毫没有影响,反而更加有趣。

那个小丑刚一下场,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飞身上台,上来就脱,脱的只剩下一个大裤衩,还假装想脱,吓了观众一大跳。接着就开始翻跟头,不停的翻,好长时间才停下来,停下来以后,擦擦身上的汗水,转身对着那些弹奏的破口大骂:那个拉弦的,你他妈傻逼啊,我翻跟头这么辛苦,观众不给鼓掌,你他妈不会鼓啊?!

观众们哄堂大笑,一时间都理会了用意,大家都激烈的鼓掌。那个疯子这下乐了,他说:好,掌声不断,跟头不断。接着一通前空翻、后空翻,侧空翻、风车翻转、倒立头旋。

在霹雳舞流行的时候,符锐也学过里面的几个动作,几乎用了整整一年,几乎摔了个半死,也几乎没有学会。

这个疯子这些身手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血和汗,现在那些电视上红的令人窒息的大腕们,吊着威亚满天飞的那种,对这个疯子来说简直就是儿戏。可是那些人一场戏就数万数十万,而这个身手如此了得的疯子能挣多少呢?

这个疯子根本不管这么多,只要观众的掌声不断,他的劲头就不断。疯子突然哈哈大笑,说:各位观众,今天我特别兴奋,我要发疯了,你们有心脏病的、胆小的、有小孩的都照顾好,我来了。

这个疯子说话间,突然转过身去,等到转过来时,头上套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头套,简直恐怖到了极点。这还不够要命,要命的是他突然一个飞身落到观众席前,一通嚎叫着就往观众堆里钻,台下瞬间大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太恐怖、太刺激了,头一次看见演员这么干的!这个疯子跑到符锐身边时,冷不定突然对着符锐‘哇’一声大叫,符锐就感到头皮轰的一下,脑袋瞬间一片空白。等那个疯子闹够了,跑回舞台以后,符锐的心还在咚咚的跳,都快跳出来了。哪能这么干呢?他妈的幸亏没有把茜茜带来,如果带来了,还他妈的不给吓出后遗症来!

疯子表演完了以后,也没有人报幕,就见舞台后面扭扭捏捏的上来一个傻子,这个傻子穿的衣服太短了,手一弯都能露出胳膊肘,穿的裤子也太短了,都能看到腿肚子,背上还背了一个黄书包,空空的一本书也没有,还穿着一双带泥的黄胶鞋,一看就只道是黑土地上走来的。他腼腆的抠手指头,羞答答的低着头,看谁都不好意思,腿杆是x型的,象唐老鸭那样的走。

傻子还自我介绍呢!“俺是东北农村来的,一听俺地道的东北味就能明白,俺说的是普通话,相当于国际上的英语,通用!俺初来广州,是来找俺媳妇儿的,俺媳妇啥都好,就一样不好:太漂亮了。嘿嘿嘿。俺媳妇前些年来广州打工,给家里邮老多钱了,俺媳妇儿说广州的钱可好挣了,吃的也好,住的也好,公司老板也好,但就是不让俺来看她,说是怕俺走丢了,娘们儿见识,俺一个大老爷们儿怕啥?俺就朝一个方向走,不往两边看,俺走一圈也能走到家,对不?地球,是圆的。嘿嘿嘿,嘿嘿嘿。可没想到这个广州还挺大的啊,一下火车站就迷糊,幸亏碰到一个好心人,又是帮俺扛包,又是帮俺领路,后来包也扛丢了,人也领没了。俺都在火车站等他好几天了,他怎么一去不复返了呢?没有办法啊,兜里没有钱了,钱都给好心人了。现在俺肚子饿了,咕咕咕咕,怎么样才能不叫你叫呢?哦,不要紧,我有手艺啊,我可以自己挣钱花啊,我可是个人才啊,嘿嘿嘿,啥都会。

这个傻子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堆小牌子挂在脖子上,什么‘背包’‘木匠‘‘刮大白’‘贴瓷砖’‘掏下水道’滴溜溜的挂了一长串,骄傲的跟观众说:我,人才,这些,都会。然后又从兜里拿出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保姆’。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就你这个样子,谁敢把孩子送给你保管,除非她是不想要了。还有更可笑的呢。这个傻子,吸吸鼻涕,看看身上的牌子,还觉的不够,又从兜里拿出一个牌子,上面写的竟然是‘家教’!家教?这个傻子还敢当家教,大家更加大笑起来,这个傻子真是傻的离谱。

这个傻子就这样脖子上挂着这一长串牌子,晃晃悠悠的四处遛活儿。

这时候,舞台的后面又上来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扭着细腰蜂一样的腰肢出来了。上台以后,对着那些弹奏的说:“傻逼呆呵儿,说你呢,那个拉弦的。”那个拉弦的生气的说:“我又没有犯错,你为啥骂我?”女子说:“你他妈的没看到吗,每个人上台都要骂你一句,我要是不骂你,你心里能平衡吗,你个傻逼玩意儿!”那个拉弦的气的把弦往地上一扔,嘴里骂道:“你他妈才傻逼玩意儿,一看你那个浪样儿就只道你他妈是个妓女。”这位女子一点也不害臊,她嗲兮兮的跟台下的观众说:“有一技之长的女人,简称妓女。大哥,玩儿不?我活儿好,试试就知道了,咋的,不好意思了,还害羞呢,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来吧,没事的,玩儿玩儿呗。”这个女子就这样在舞台上调起情来。

符锐一看,这二人转演员真是大胆啊,什么话都敢说,在电视上看到的二人转跟民间的二人转简直是两种东西。

正说着,那个女子看到傻子了,上下打量一番,就笑的直不起腰。嘴里说:“哪来的这么个大傻冒,就这一身打扮,还家教呢,咋不叫劳教呢,我去逗逗他玩。”于是女子跑到傻子跟前说:“喂,这么老些东西,你都会呀?”傻子说:“嗯哪,我,人才。”女子说:“你玩儿会不会呀?”傻子说:“玩,我最爱玩儿了,玩什么啊?”女子说:“我呗。”傻子说:“你,你又不是球,怎么玩啊?”女子说:“这都不懂,还说你是人才?我看你是蠢才。”傻子说:“你妈才蠢才,你要骂我蠢才就是骂你妈。”那女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对着傻子说:“傻子,你是不是挺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傻子说:“嗯哪,不知道咋的,肚子总咕咕咕咕叫。”女子说:“听你口音你好像是东北人儿啊?”傻子说:“嗯哪,我听你口音也是东北人儿啊。”女子说:“真的呢,你家是东北哪儿的?”傻子说:“我是梨树县的。”女子说:“我也是梨树县的!你是哪个乡的?”傻子说:“我是梨树乡的。”女子叫道:“我也是梨树乡的,你是哪个屯的?”傻子说到:“我是梨树屯的,你呢?”女子突然脸色大变,支吾着说道:“我,我,我不是梨树屯的,我是,是,是果树屯的。”女子背过身去低着头问傻子:“你来广州干什么啊?”傻子说:“我来广州找我媳妇儿,我媳妇儿叫翠花,她在广州打工,她说她们那儿吃的好,穿的好,公司老板也好,她出门已经有三年了,她走的时候丫丫刚断奶,现在都已经会叫妈妈了,但是丫丫从来也没见过妈妈长什么样子,我想来看看她,如果外面真的象她说的那么好,我就把丫丫领来一起住,如果外面不好,那我们就一起回家去,现在农村政策好了,家里变化可大了,爸妈和丫丫都在家门口等着我们回去呢!”女人低着头含着眼泪说:“你回去吧,回去就对爸妈和丫丫说,翠花在这边生活的很好,等翠花把钱挣够了,就回去跟你们在一起,永远也不离开你们了。”女人说完,转身就跑了。

傻子突然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翠花,就伸开双手,跪在地上。女子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突然扑了过来,夫妻两个人抱头痛哭。

台下的观众很多都哭了,也许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也许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符锐一样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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