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询问椿博士是个什?么样的人。
“椿博士是一个……极端又存粹的人。”柴田医生回忆着,“她的目标太庞大也太单一,她为此付出一切,也漠视一切,无论是我?们这些研究员,还是组织本身?,在她眼中好像都只是实现目标的工具而已,跟小白鼠没有?什?么区别——我?甚至觉得,即便?是知道这个目标会在达成后要来?她的命,她也依然?不会有?半点犹豫。”
这是哪门子的混邪版朝闻道夕死可矣?柚李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我?听说过关?于您诞生的各种传闻,包括借精生子、克隆、基因?改造好几个版本,但后来?在医院见了您几次,我?擅自?认为,您比当年?的椿博士更像一个‘人’。”打开?了话?匣子,柴田医生也不再机械地一问一答,流畅地说了下去,“我?的天分不足,称不上科学?家,顶多算一个‘实验员’,正因?如此,我?反而在椿博士手下干得比较久,太有?自?主思维的人,通常与她合不来?。”
柴田医生像所有?上了年?纪的人讲古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年?实验室中的经历,柚李安静得地听着,只偶尔询问一两个不理解的专业词汇,直到——
“什?么?”柚李忽然?打断他,“你说椿博士的研究目标……不是永生?”
“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柴田医生保守地回答,却?并没有?迟疑,“椿博士再没有?人情味,终究还是个人类,一起通宵做实验时,有?时候会说一些白天通常不会说的话?。”
“我?无法一一重复多年?来?的零碎话?语,但我?发现,椿博士一直以来?,都对组织‘逆转生死’的目标很轻蔑。”
“她认为死亡与生命一体两面,就好像熵增一样无法避免,有?机体的生命可以延长却?不可能永续,既然?只是延长,与医生们做的没有?什?么不同,现代人的平均寿命已经比中世纪长了一辈,但依然?只有?几十?年?,她对于把人的寿命再延长几十?年?上百年?没有?兴趣,她想?要的是颠覆性的成果。”
柚李听得皱眉:“既然?她认为永生无法达成,又看不上延年?益寿,她到底想?要什?么?”
“您相信‘神明’的存在吗?”柴田医生提了一个听起来?匪夷所思的问题。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柚李没好气道。
柴田医生没有?介意她尖酸刻薄的言语,反而被逗笑了:“您的确是与她不同的人,您很幽默。”
“这是椿博士与我?谈论最深的一次,刚才那?是她问我?的问题,我?当时的回答:这要看‘神明’如何定义?。”
柴田医生拿来?纸笔,画了一个点,一条直线,和一个三维坐标系:“有?一个在文学?创作中很流行的说法:蚂蚁是二维生物。说蚂蚁虽然?能爬上垂直于地面的墙面,但其实在它们的认知中,它们爬过地面与墙面的夹角,只是继续向前走而已,它们只知道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没有?空间上的上下之分——这种说法当然?远远称不上上正确,蚂蚁本身?就是跟我?们人类一样,活在三维世界里的生物,但也不妨用?来?举例。”
“一只蚂蚁,它的全部世界只有?前后左右,如果它确信自?己前后左右都没有?食物时,一粒砂糖从天而降,”柴田医生在蚂蚁的面前点了一点,“对于它而言,这一粒砂糖,就是‘凭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