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颔首,表现得冷静且服从,一如既往。
不过片刻过去,她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她身上的黑色丧服:“您为何……”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克制自己的语气中流露出任何情绪,“陛下出了什么事吗?”
“目前还没有。”四十二想起了自己离开房间时内心的千头万绪——诚然,她大可以把这些衣物都丢下,但最后她只是摘下了那枚有太阳纹章的领扣,“但是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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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对阿格规文对他而言当然算不上什么难事,但也有棘手之处。
这个黑骑士简直是一个又臭又硬的破铁毡——乌尔宁加尔甚至没什么侮辱性的想法(如果他把对方比喻成蟑螂,这才叫侮辱),他的实力逊于自己,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乌尔宁加尔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彻底制服对方。
每一次被击倒,对方很快就会再站起来,有着超乎他意料的坚忍和毅力。最初他还抱着戏谑的态度,想要看看这家伙到底还能坚持多少次,现在只剩下了重复性劳作的麻木……
每到这个时候,乌尔宁加尔就会怀念起父王的王之宝库,可以让攻击者雍容地坐在王座上看着敌人们慌忙躲闪如箭矢一般疾驰而来的武器——吉尔伽美什称之为“献给王的舞蹈”——那种没什么技术含量(因为不需要瞄准)的攻击方式一直让他十分羡慕。
可惜除了乌鲁克大杯外,他并不能动用王之宝库里的任何宝物……父王真是的,就不能在创造他的时候加一点恩奇都阁下的部分,好让他使用天之锁吗?
“你这家伙……”乌尔宁加尔用剑尖敲了敲地面,“就不能乖乖倒下装死吗?你应该不会蠢到觉得自己能打赢我吧?”
再这么下去,人造人可能会比他先一步找到缇克曼努……哼,他都拖了那么久的时间,多半已经找到了吧?那个人造人,战斗力虽然让人发笑,狗鼻子倒是挺灵的。缇克曼努只会知道她千里迢迢跑来救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该感谢和称赞的对象是谁。
阿格规文喘着气,他额头渗出的血淌到了盾上,仿佛猎鹰留下了一道血泪:“圆桌骑士永远不会投降。”
“是吗?”乌尔宁加尔嗤笑一声,用剑尖对着他的右眼比划了一下,“真有趣,等我挖出你的一只眼睛之后,你还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话吗?”
“无论是挖出我的眼睛,还是t割下我的鼻子,又或是斩断我的双脚、双手,只是我技不如人的下场。”阿格规文低声道,“可如果一名骑士选择向敌人低头,他身后的百姓们就会失去更多……我等,乃是这个国家的坚盾,亦是这个国家的底线,而底线是决不允许有任何退让的。”
他的神情让乌尔宁加尔有刹那的恍惚——但那种柔和的感情很快就转变为了更多的恼火和耻辱感。
他讨厌所有“摩根勒菲”的孩子,不仅仅因为他们从性格上就和他相斥,更重要的是……在很久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对她而言是独一无二的,除了父王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比他更理所当然地待在她身边。
可是“摩根的孩子们”打破了一切,他们的存在就像剧毒,污染了他曾经最柔软脆弱的期待。甚至,他能感觉到——阿格规文有意避开了他的致命之处,因为对方傲慢地妄图将他视作“亲人”这个团体中的一员,只有那种从小在亲情的包围下长大,孩提时期过得很幸福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
乌尔宁加尔为此感到作呕,而对方竟还认为自己可以同他玩什么“好兄弟一家人”的愚蠢游戏,他现在只希望对方立刻从眼前消失。
“阁下……”阿格规文开口道,“其实,关于母亲的事……”
“闭嘴。”
“可是……”
仅仅是这种吞吞吐吐,好像心怀悲悯般的语气,就让他感觉受到了冒犯,以至于暂时忘记了迦勒底御主的叮嘱——不要闹得太过火,防止震塌地牢——一把揪起黑骑士的披风,把他扔了出去,堡垒的整个西翼都开始摇摇欲坠。
然后他又冲到废墟里,把对方从地上拖起来:“闭嘴!听得懂人话吗?黑骑士,给我闭嘴!”
“你觉得自己在干什么?黑骑士,你不过是骑士王的一条狗而已,居然还觉得自己可以高高在上地对我施舍亲情?觉得我很可怜?你以为这样能伤到我吗?你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根本没有人能让我受伤!”
没错,他早就习以为常了,那些被周围人对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的追忆包围的日子,独自坐在王座上俯视众人的日子,在孤独的蚕食中等待死亡的日子……
“你竟然还能大放厥词,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我,安慰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在我出生之前,母亲就已经死了,我什至还要从别人嘴里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你这种长久待在她身边,在她的关爱中成长的家伙,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可以理解我?”
阿格规文痛苦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他的胸口都发出如嘶嘶的声响,像是一个裂了的风箱:“乌尔宁加尔阁下……刚才……”
他冷笑一声,满含恶意地凑近对方:“怎么,终于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打算按照你应有的样子——像条狗一样跪在王的面前,请求原谅了吗?”
“母亲……”黑骑士咳嗽几声,艰难地继续道,“母亲刚才……就在您身后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