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该回去了。”她凝视着他,叹息一声,“您真应该看看自己此刻的表情,像是一只在追寻自己尾巴的无尾犬。”
随后,他就被对方赶了出来——虽然深森真琴表达得很含蓄,也很客气,但本质上与驱赶没有什么区别。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信浓冬没有反驳其余的部分,所以确实有可能是他杀了清山宽?但如果不是因为深森真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还是因为有关柏木澪的推理太过荒谬,以至于他忘了驳斥推理中的其他部分?
还有柏木澪——从信浓冬的反应来看,柏木澪愿意替凶手顶罪并不是出于对某个人的爱慕,尽管他间接地承认了柏木澪自首是为了替人顶罪,但白马探从一开始就知道柏木澪不是真正的凶手,信浓冬口中“她的觉悟”究竟是什么呢……?
“大哥哥。”
白马探感觉衣服的下摆忽地一沉,才发现有一个小女孩揪住了他的衣摆。
她是一个漂亮的孩子,虽然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般都不会太难看,但眼前的女孩依然是她的同龄人中相貌最出众的那个级别。
见他低下头,女孩也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他习惯性地露出了微笑:“怎么了?”
“大哥哥,长得很好看。”她话语中表达的情绪和脸上麻木的表情显得相去甚远,“不过,我哥哥也和大哥哥一样好看。”
女孩说话时有一种迟钝感,虽然是在对别人说话,音量也很正常,但听起来总像是自言自语。白马探知道日本似乎有一个可以形容这类语气的形容词,叫作“电波系”,不过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么年幼的女孩也会养t成这种性格。
他摸了摸女孩的头发:“你也很好看,小淑女,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得知你的名字?”
“我叫夏,因为是夏天出生的,这样就可以收到两份礼物。”女孩说,“哥哥就很可怜,他每年都只能收到一份礼物,而且基本都是圣诞苹果。”
白马探愣了一下,忽然福至心灵:“你的哥哥是不是叫冬?”
“嗯,哥哥是冬天出生的。”她的声音不断变轻,听起来更像是喃喃自语了,“哥哥很早以前就被其他人领养走了,但他还是经常来看我,他今天就回来看我了。”
所以信浓冬回孤儿院是为了看自己的妹妹?
白马探有一瞬间的错愕,因为孤儿的同辈血亲很难从户籍誊本上看出来,所以他一直没有发现信浓冬居然还有一个妹妹。
“啊,对了。”女孩摊开手掌,“大哥哥的东西掉了。”
那是他的十字架项链,也许是刚才不小心从裤袋里滑落出来的。他从夏手中接过了项链,温和地说道:“谢谢你,小夏小姐,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就要把这条项链弄丢了。”
夏眨了眨眼睛,似乎很吃力才勉强明白了他的话——她神态中愈发明显的呆滞使他明白,这个女孩并不是单纯的性格迟钝,她似乎的确有某种生理上的疾病,无论是思维能力还是接受信息的能力,都比一般人要差。
好一会儿过去,她才低声说道:“不要让十字架掉下来。”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抱歉……什么?”
“不要让十字架从上面掉下来。”她看着自己的脚尖,用那种如梦呓般轻飘飘的声音回答,“会发生不好的事。”
第124章
“降谷零,和老朋友见面开心吗?”
虽然早就料到了会从组织的成员里听到这个名字——但当它实际发生时,安室透还是感觉心跳停止了一拍,等他回过神时,青柠檬的汁水已经溅到了高脚杯的外壁上:“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了,贝尔摩德。”
“是嘛,我还以为你会很怀恋这个身份呢。”通讯里的贝尔摩德模糊不清地笑了一声,这个女人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无论隔着多远的距离,她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在对方耳畔柔声低语,“毕竟,不久前你不是还迫不及待地和那位教授约在咖啡厅见面吗?”
“是她先发现了我。”安室透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既然如此,总不能刻意躲着对方吧?这样只会显得我做贼心虚。”
“也是。”贝尔摩德说,“不过万事小心,白马四十二是一个麻烦的女人,不要让她察觉任何端倪。若非必要,组织并不想招惹她,如果最后你露了马脚……”说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应该听说过蜥蜴断尾的故事吧?波本,到时候可不要怪那位先生把你当作被抛弃的尾巴。”
他不动声色道:“放心吧,从血色油灯案开始,白马教授以后会一直很忙的,没空来看一个沦落到咖啡店打工的前同事。”
挂掉电话后,安室透洗掉了手上的柠檬汁。遗憾的是,这就是冰箱里的最后一个青柠檬,也许上天注定他今天喝不上螺丝起子1了。
他放任自己倒在沙发上。为了符合“一名普通服务生”的设定,他特意没有租用太过昂贵的公寓——说到底,虽然在黑衣组织卧底多年,他内心还是一名国家公务员,不像组织里的其他成员那样不坐名车出门就好像浑身发痒。不过他还是让自己私心保留了一扇落地窗,因为他喜欢听大雨击打窗玻璃时的声响。
虽说早在警校时期,安室透——那时他还叫降谷零——就为自己的未来定下了宏伟的目标,但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变得这样颠倒错乱。曾经的真名变成了他的“伪装”,卧底的身份变成了他的“真实”,曾经的同伴变成了“敌人”,曾经的敌人变成了“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