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刻,他只是单纯认为陛下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自母亲重病卧床之后,他陷入焦虑的频率就越来越高,这种情况在母亲前往洛锡安处理瘟疫后进一步加重,逐渐演变成了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经质:“您不必太过自责,没人能料到北方会突然沦陷至此。”
他曾试图请教凯爵士该如何缓解陛下的紧张情绪,但得到的回答只有“别理他,更年期到了”。
“阿格规文。”回应他的是一声叹息,“我知道你不会违背你母亲的命令,但至少——我不愿去想这种可能性,但假若发生了最坏的状况……第一时间告知我,好吗?
阿格规文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我会的。”
得到他的承诺后,高文终于松了一口气——不仅如此,他某些恶劣的本性又开始发作了(和他当年把超支的战损清单交给他时一模一样,简单来说就是“得寸进尺”),甚至有了调侃他的余裕:“你刚才是不是走神了?真难得啊,连铁之意志的阿格规文都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
“陛下在我出发前说过和你类似的话。”
坦诚说,这种感觉很奇怪……亚瑟王在外表上一直很年轻,和莫德雷德站在一起时更像是兄弟,而非父子,就连高文站在陛下面前也会显得年长。
梅林说过,陛下承担着超越时代的重要使命,因此红龙之血不会随着不列颠神秘的衰落而溢散,母亲现在看起来或许与陛下年纪相近,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陛下仍会保持现在的模样,而母亲会渐渐老去,直至死亡的终点……陛下是否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呢?
“卡美洛特最近还好吗?”高文问道。
“两任情报大臣接连死亡,母亲又不在王都,御前会议的氛围多少有点不安定……不过加荷里斯答应了会在我离开期间接替我的工作,所以暂时不用担心什么。”
“莫迪呢?他还好吗?”
“最近难得有在认真学习了。”阿格规文允许自己露出一点点笑容,“母亲在离开前似乎给他布置了功课,我问过他需不需要帮助,但他坚持要自己解决。”
“那孩子终于有点王储的样子了。”高文点头,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作为男子汉,也是时候脱离母亲的庇佑独立成长了。”
阿格规文竭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过于嘲讽:“这番话确实适合由你来说。”
辰时,军队正式出发。
途中,阿格规文首先遇上了凯姆里德公爵的队伍——规模不大,毕竟现在王室律令禁止领主们拥有自己的军队,大多是前来支援的医疗人员。凯姆里德的学术发展基本遵循了公爵本人的爱好,目前是不列颠医疗水平最高的州郡之一。
“好久不见,阿格规文大人。”记忆中端庄羞怯的淑女早已是过去时,三十多岁的桂妮薇尔·欧肯希尔德微笑着与他打招呼,她的美貌相比年轻时没有一丝逊色,但少了那种惹人怜爱的感觉,更多是作为领主的威仪。
“桂妮薇尔大人。”阿格规文点头致意,“您行径的速度比我预想中要快。”
“当然,毕竟我已经先天落后了许多。”桂妮薇尔难以掩饰语气中的埋怨,“真不敢相信我在猊下心中只能位列第二梯队——布兰黛尔大人也就算了,凭什么贝德维尔爵士也在我前面?难道我的医学造诣不如他吗?”
“贝德维尔爵士更习惯行军生活,我相信母亲一定有这方面的考量。”阿格规文说,“而且您的孩子才刚满一岁……”
“是啊,已经断奶了。”
“很多母亲不适应在孩子年幼时离开……”
“天哪,别来这一套。”凯姆里德公爵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贵族礼仪的典范,只有在与熟人见面时才会展现出她当年受到了玛格丝姨母多少影响,“难道我是靠蜜蜂授粉怀孕的吗?我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阿格规文大人,如果塞西尔是一个连孩子都照顾不了的废物,我当初就不会娶他了。”
塞西尔·罗伦是桂妮薇尔曾经的事务官——当然,现在也是,不过人们对他的主要认知已经变成了凯姆里德公爵的丈夫。罗伦家族是欧肯希尔德家族的封臣,塞西尔又是家中次子,最后的结局当然只有入赘。
尽管这对夫妻在结婚前相识多年,他们的婚姻却始于短短的几句对话。
“塞西尔卿,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我一定知无不言,大人。”
“卿在床事方面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什么?当、当然没有!是谁在您耳边……”
“卿有性病吗?”
“没有!究竟是谁对您散播了这种不实的谣言?我愿意向那个无耻之徒发起决斗来证明我的清……”
“卿爱慕我吗?”
“我……是的,大人,从见到您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将永远属于您了。”
“很好,塞西尔卿,现在我命令你脱下衣服,从今晚开始成为我的丈夫。”
……阿格规文其实没想特意记住欧肯希尔德现任家主的情史,但这对夫妻的爱情故事实在太过震撼,带给他的冲击力仅次于玛格丝姨母和当时还是挪威王储的瑞卡尔夫王子爽完后弃他而去的情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挪威女王回不列颠探亲时与凯姆里德公爵在茶会上谈笑风生的那段记忆可以在他患上老年痴呆之后尽快被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