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彦秋放下手中的笔,收拢起桌上堆叠起的文书,苏楼主就知道自己今天的工作时间结束了。
这个时间并不固定,以他的身体状况为准随时调整。
有时候真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后背长了眼睛,能把他的每一点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不,应该是怀疑这人是不是浑身都长了眼睛。
出门前瞄了一眼仲彦秋放在桌案上的文书,正写着六分半堂里雷损和狄飞惊的对话,内容详细到每句话的语气动作,好像那两人商议要事时这个人就在屋子里看着似得。
苏楼主忍不住又瞄了一眼,然后再一眼,再一眼,甚至想要坐回去拿着这份文书好好推敲一番六分半堂的下一步动向,可惜他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仲彦秋中途劫了胡,仲彦秋面不改色地把文书收起来,“你该休息了。”
当年他碰到苏梦枕的时候,苏梦枕的身体也还没差到这种地步,简直就是完全在靠毅力强撑着,换个人几年前就死得透透的了。
火炉上温着药,棕褐色一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汁子,熬进去不知多少名贵药材,若不是金风细雨楼,只怕也难以凑得齐仲彦秋开出的药方,但若不是为了救苏梦枕,也不必用如此之多的天材地宝。
这么一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到现在还能动,还能习得一身惊世的武功,本来就已经是不可能存在的奇迹了。
药的味道自然算不上好,甚至比苏楼主喝过的任何一种药都要难喝,不仅仅是苦,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滋味,喝完喉咙里粘哒哒地难以控制地一阵阵泛起恶心,难受得头晕眼花。
即便苏楼主并不抗拒吃药,面对着火炉上的药碗依旧产生出几分厌恶。
厌恶归厌恶,默念着良药苦口利于病总是能生咽下去的,闭上眼屏住气,大口大口尽可能快地把药灌进肚子里,端碗仰头一气呵成,把碗放下后仲彦秋适时地递了一小盅青梅。
已经是这般时节了,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搞来正新鲜着的青梅。
吃完药给块糖,跟哄小孩子似得。
苏楼主心里想着,手上却很诚实地拿了两个塞进嘴里咬开,让那种微酸的味道冲淡顶在胸口地恶心。
明明他八岁以后喝药就再没吃过糖。
苏梦枕偷偷地笑了出声。
苏楼主发誓自己绝对听到了。
可惜也就只是听到了。
喝了药,就靠在榻上和衣而卧,药里添了些安神的药材,喝完之后总会倦得睁不开眼,苏楼主也没强撑,放任着自己的意识远去。
他睡着了,苏梦枕却还清醒着,把睡着的年轻人往边上推了推,他暂时占据了这具身体。
睁开眼睛就看见仲彦秋拿着条薄毯想要往他身上披——睡着的话,不盖些东西会很容易着凉。
苏梦枕抬手掩住一个小小的呵欠,动了动身子把薄毯裹紧,今天的阳光正好,晒得他浑身都是懒洋洋的,连动都不想多动一下,半闭着眼睛盯着仲彦秋看。
在他面前仲彦秋是不会掩饰自己能力的,不像为了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