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却不肯罢休,恐惧的感觉一散,见到李澈的脸也不觉害怕了,柔声说道:“奴家不求名分,只想得公子一夕垂爱,奴家保证,过了今晚就再也不来缠着公子了。”
这自然也是黄鼠狼教的,黄鼠狼对此十分有自信,认定人间男子只要尝了妖物的滋味,哪还有不想被缠着的,怕是自己都要缠上来了。
李澈眯着眼睛看了白蛇几眼,先前白蛇穿门时他就确认了这确实不是人,再加上这些天一直被各式各样但神情一致的女子纠缠,确实有些麻烦。
但他还是摇摇头,说道:“人妖殊途,你若因为我坏了道行,不得成仙,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别说我从未救过什么狐狸,就是你真为报恩而来,岂有拿此事报恩的?”
倘若李澈的容色差一些,对着一个千娇百媚的佳人说出这样毫不留情的话,简直无情得令人发指,然而夜色下李澈双眸宛带星辰,唇边冷笑更显妖异,即便白蛇没带镜子,也知道自己看上去很像见色起意来碰瓷的。
如果李澈顺水推舟,白蛇确实是有这个脸皮“报恩”的,但遮羞布被揭下之后,作为一条单纯的蛇,她立刻就羞愧了起来。
李澈说道:“夜深了,请姑娘离开吧。”
白蛇呐呐无言,只得低了头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李澈一动神念,随即床边那盆清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猛然缠绕上了白蛇,随即清水凝冰,将面上惊讶还来不及覆盖低落神情的白蛇冻成了一座冰雕。
先前说了那么多话,只不过是为了这最后一击。
白蛇身子被冰冻,脑子还是能转动的,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千五百年的道行,怎么会着了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年轻公子的道。
上仙渡劫也不带修为的啊!
就是娘胎里开始修炼,以她的修为,至少也要修炼两百年才能像这样彻底地压制她,压制到连一点反抗都做不出来。
李澈还当真修炼了几百年。
妖在冰里,李澈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实力波动,不算厉害,料是就算有同伴,也不会棘手到哪里去。
他并不知妖物的实力如何划分,以这只妖物的实力来看,再来二十只左右,大约就是他的极限了。
李澈看了看白蛇,稍一动念,窗户便被一条细细水流敲开,从后花园池塘里被牵引来的水流在白蛇身上缠绕几圈,带着池底污泥的脏水彻底将白蛇身形掩盖住,随即这块泥冰就顺着窗户被水流推了出去,一路送至池塘底。
李澈不知道如何杀妖,未免打蛇不死反被其咬,只好耗费一点气力手动镇妖。
夜半三更,李宅的下人住在外院,就算没睡也见不到水流奇景,然而趴在李凝窗台上的青蛇不光没睡,他还感觉到了白蛇的气息。
青蛇从窗台上游下,带着几分震撼之情,眼睁睁看着那块带有白蛇气息的泥冰被埋进了池塘里。
他的心情有一点沉重。
刚才他就忽然发觉到自己和白蛇之间的禁制被什么东西隔断了,禁制还在,但隔了一层,他只当白蛇要办事,使了什么手段断了他的感知,然而亲眼见到这仿佛杀妖埋尸的一样的场景,青蛇立刻明白过来。
白蛇死掉了!
那个身上有时危险气息,令蛇警惕,但显然是个普通凡人的李公子杀死了白蛇。
他一时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缓过劲之后,心情沉重中带着一丝喜悦,喜悦之中带着一点沉重,总而言之有些复杂。
理智告诉他,李公子能杀白蛇,就能杀他,他现在最好应该是立刻逃走。
何况没有了禁制,他已经能够回西湖桥洞里去了。
但心里头还有一点小小的蛛丝一点的东西在勾着他,青蛇很不擅长思考,只知道他还不想走。
这个时候还不想走!
青蛇十分费解,有些怀疑是自己这些日子跟着白蛇把脑子弄坏掉了。
他轻腰轻尾,蹑腰蹑尾地从池塘那里游回李凝的窗台,熟练地把自己团成一团,蛇头搭在蛇身上,难得没有修炼,发了一会儿呆。
一发呆就是一整夜。
天亮的时候,李凝起身,还来不及换衣裳,就见窗台上乖乖地趴着一小团青蛇,顿时惊喜,几步走到窗边,轻轻地拍了拍青蛇的脑袋,小声道:“我以为又看不到你了。”
青蛇昂起头看向李凝。
迎着清晨的阳光和微风,少女轻轻抿唇,看着他的眼里带着一点笑意。
青蛇忽然明白过来,他之所以磨磨蹭蹭不想离开,原来是为了阿凝。
西湖桥洞千年苦修,他几乎从未和人有过交流,阿凝是他活到现在唯一的朋友。
这大约就是友情吧。